姬元泽薄唇抿了抿,站在原地没有动。
“圣旨到。”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高呼声。
只见朱内官手握圣旨打着雨伞走来。
众人一看,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彩女陈氏,温润贤良,知书达理……今,病逝与宫中,念其功德,追封为贵妃,赐号顺承,以皇贵妃之规格下葬,钦此。”
追封贵妃?以皇贵妃的规格下葬?
这是多么无上的荣耀。
可听听顺承这个封号多好笑,到死,都要求陈彩女恭顺听话。
姬元枫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紧紧握着拳头。
朱公公低声说道:“六殿下节哀啊,事情陛下都听说了,皇后眼下还在庆和殿外面跪着呢,她自认有罪,没有看护好顺承贵妃,您就不要再气了。”
姜令月一听,都忍不住想要杀人,人家的母亲不在了,还要劝人要大度,不要在生气了,这是人说的话么?
就离谱!
朱公公又说道:“嫔妃自缢是大忌,有诅咒陛下的意思,陛下不追究,反而安抚,六殿下该感谢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德……”
姬元枫猛地抬头看向了朱公公,眼中眸光闪烁了一下,带着几丝凛冽,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接过了圣旨,一头磕在了地上,恭恭敬敬地开口:“多谢父皇,皇恩浩荡。”
朱内官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甩拂尘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姬元枫紧紧握着圣旨站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皇兄,我想冷静一下。”他捏着圣旨转身往里面走。
姜令月站了起来:“你的脸受伤了,我替你看一看?”
姬元枫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
语罢,他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砰!
门关上了,姬元枫靠在门上,盯着眼中的圣旨,双眸清冷,杀意燃了起来,熊熊的恨意宛若烈火一般,足够燃烧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了。
他随手将圣旨丢在了桌上,走向了旁边的书桌。
窗外雷声轰鸣,闪电闪烁,暴雨越发的疯狂,想要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污秽都清理干净一般。
雨点打在了马车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姜令月与姬元泽并排坐在了马车里面,而人神色凝重都没有开口说话。
陆皇后已经越发的疯狂了,她公然逼死了宫妃,还到昭宁帝面前去承认错误,化大了陈彩女自缢的事实,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而易举地就掀过去了。
雨声越来越大,电闪雷鸣的,姜令月这才缓缓开口,却感觉喉咙里面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她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找到云澜了。”
“他怎么说?”姬元泽问道。
“他说,那条手钏上的铃铛,其实是南源装药物的容器,这种药物无色无味,一旦吸入了鼻息,会使人头晕。”姜令月缓缓开口。
姬元泽一怔,一双手一点一点的收紧了起来,难怪,在宋家的人哪一剑刺向了狄皇后的时候,她迟疑了立在原地不动了。
所以,根本就不是她迟疑,她不动,是她想要动,但是自己动不了!
姬元泽垂下了眼眸:“本王会命人去南源查的。”
若是查到他们有所牵连,那这个南源就不必存在了!
“姬元枫他……”
姜令月还是有些担心姬元枫的状态,他会武功,证明这些年,他在藏拙,可若是眼下忍不住,刺杀陆皇后,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听到姜令月的担心,姬元泽沉吟了片刻:“他不是冲动的人,想必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情。”
是啊,不是冲动的人。
可即便如此,谁能忍受自己的母亲被人害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姜令月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般。
两个人一回到王府,姬云姝几个人便冲过了过来,将姬元泽和姜令月给围住了。
“皇嫂,陈彩女不在了,是不是真的?”姬云姝脸色微微一沉,这些日子他们和姬元枫的关系还可以的。
姜令月轻轻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沈笙乐居然也在:“我本来今日要回去的,可忽然听到陈彩女去世的消息,六殿下不是说,他母亲身体很好么?怎么会病逝。”
“若是这样,那六殿下岂不是要难过死了!”连狄酒儿都有些不忍心地问道。
“我觉得这个事情很是蹊跷。”姬云姝说:“侍卫说,上午的时候,六皇兄还来找过我们……”
面对这些关心和质疑,姜令月觉得心中压力更加的大。
是个人都看出来,陈彩女的死十分蹊跷,陆皇后这样做,简直是欲盖弥彰。
“行了,别在这里杵着了,也别入宫去打扰他,都散了吧。”姬元泽带着满身的风霜,一甩衣袖,转身往屋子里面走去。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也纷纷散开了。
可庆王府却陷入了一种淡淡的哀愁之中。
大雨一连下了两日。
出殡那日,也是细雨绵绵,将天地笼罩与白雾之中。
祥和宫挂起了白幡,这白幡冲祥和宫一路挂到了宫门口。
棺材摆放在了正厅之中,丫鬟奴才披麻戴孝跪了一地,姬元枫在棺材旁边跪的笔直,一张脸在孝布的衬托之下,越发的惨白,毫无血色,他脸上的伤痕已经结痂了,贯穿了整张侧脸,给那逍遥的少年郎,添上了几丝苍凉。
大臣宫妃轮番上香,都对姬元枫安抚道:“六殿下节哀。”
可姬元枫如一句话都没有说。
倒是陆皇后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低声说道:“你们不要怪罪这个孩子,他年纪小,一瞬间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离世而已。”
那模样,到真的是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
“庆王来了!”有人高呼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去,自发的散开了一条路来。
一向身着玄衣的姬元泽,今日破天荒的传了一声素白,腰间挂了一根白带子,按照礼制,他不能给陈彩女披麻戴孝,这样便是全了情谊了。
姜令月也如姬元泽一般,一声素白,头戴一朵白花,花瓣在风中摇曳着。
二人并肩而来,众人都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远远的散开到了两边。
二人跪在蒲垫上,给陈彩女上了一炷香,低声对姬元枫说道:“节哀。”
姬元枫破天荒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多谢皇兄皇嫂来送她一程。”
姜令月看了一眼姬元枫,他瘦了许多,一张脸毫无血色,连青筋似乎都看得到。
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之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光亮,变得暗淡而又沧桑,让人心疼无比。
陆皇后就站在旁边,她身穿宫装,满头珠翠,雍容华贵,与这满宫的苍凉格格不入。
姜令月觉得讽刺无比,明明是陆皇后逼死了陈彩女,可她却荣华富贵的站在这里,反而是陈彩女变成了一句尸体。
这一切说起来,多么讽刺而又可笑?
可陆皇后却不觉得,她抬眸看了一眼姜令月,嘴角在衣摆下方勾了勾,她轻轻擦了擦眼睛:“对于陈彩女的死,本宫也很难过。”
姜令月心中觉得恶心,要么别哭,要么哭的认真一点好么?
这样不是恶心人么?
姬元泽抬眸凉凉瞧了一眼陆皇后,那目光冷幽幽的,陆皇后顿了一下,连擦眼泪的动作都停止了。
这感觉,好似一头狼盯着她,令她汗毛直立,诡异无比。
陆皇后脸色一变,连假哭都忘记了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时辰快要到了。”
国师一听,高呼了一声:“吉时已到,起灵!”
姬元枫站了起来,碰着碗用力的一甩。
砰!
一声清响,碗碎了一地,这代表着,陈氏,永远离开了这座宫殿,永远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