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正是攀钢发展的鼎盛时期,全国各地跑到攀枝花去做生意的人特别多。
我们公社有两三个医生都已经在那边开了诊所,来看病的人挺多,也从来不会赊账。
他们每次回老家的时候,都喊我爸爸也去攀枝花开诊所,从来不会担心多一个人过去,会与他们形成竞争关系。
那个时候的攀枝花,去诊所看病的人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
当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就直接跑到街边的诊所去看病。
他们都嫌去医院挂号、排队这些麻烦,浪费时间,还是街边的诊所更方便。
由于我们一家人的户口都已经迁到了煤矿,国家政策不允许我在老家参加高考。
我不得不在高二下学期转学去煤矿。幸运的是小叔叔一家仍在煤矿中学,我过去了还可以住在他那里。
爸爸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当时村子里的潘叔叔正好说起他们要去新疆打工,于是爸爸就托付潘叔叔顺路把我带过去。
离开的时候,已经快七十七岁高龄的奶奶,斜靠在堂屋里的竹凉椅上,伸出皮包骨头的双手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好的学校。
最后奶奶哽咽着说:
“娃儿呀,我岁数大了。你这一走哦,怕是再也见不到啰!”
爸爸和我同一天出远门。
他向南去攀枝花,我向北去煤矿中学。
爸爸背着他自己的牛仔包;
妈妈用背篓背着我的大包去送我们;
我自己则背着书包和其它一些小东西。
在公社门口碰头的时候,潘叔叔看到我带了一个大的牛仔包,还有几个小的口袋,就提醒我说:
“出远门,行李要尽量地少,不要零零碎碎的一大堆。”
“最好都能放到一起,不然挤火车的时候这些东西最容易搞丢!”
听到这些话,我和妈妈赶紧又把行李重新整理了一遍。
除了书包以外,我们把其它的东西都塞到了牛仔大包里面。
临走的时候,妈妈再三叮嘱我:“路上要听潘叔叔他们的话,不要乱跑!”
“嗯,要得!”
“到了小叔叔那里,也要听他们的话!”
“嗯,要得!”
“要记着自己去买洗衣粉来洗衣服,不能光用小叔叔家里的东西!”
“嗯,晓得了。你在家里的时候就讲了好多道了(好几次了)。”
“多给家里面写信,我和婆婆两个人在家,都会很挂牵你的!”
“嗯,我记到的。我一定多给你们写信!”
“潘师傅,那就麻烦你们啰。”
“三娃儿胆子小,就麻烦你们在路上多照看一哈啊!”
“不要讲这些,你放心嘛!”
说完,妈妈就背上背篓,拖着有点儿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我们乘坐从公社门口开出的大客车来到了沱江火车站,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进火车站。
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火车。
奶奶曾经坐火车去过德阳二叔的家里,她回来后给我们摆龙门阵说:
“哦哟,那个火车长得很!”
“从这头到那头可能有从我们院子到对面大西田那么远。”
“哇,火车有这么长呀?”
我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就是有这么长,你不信下回自己去看嘛。”
“我下回去看?还不晓得要等到哪个时候呢?”
“我连车子都还没有坐过,只在街上爬过拖拉机!”
“等你长大了以后肯定就有机会嘛。来,我接到跟你们讲哈。”
“火车要开的时候,那个声音才大哟!”
“呜~,呜~,呜~,呜~,叫得大声得很!”。
“嗯,就是这么叫的,比牛叫的声音还大!”
二叔家的凤琴姐姐在一旁附和着,她们一家人都坐过火车。
“还有呢,火车开起来以后,那个铁轮子的声音才大哟,哐当哐当的,比打锣的声音还要响呢!”
凤英姐姐也在边上补充着。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出门,以前只有去县城读书的时候,才坐过客车。
平时在老家不管去哪里,都是靠双脚走路。
小时候我最喜欢走路去的地方除了外婆家,就是姑妈家了,因为每次过去都有好吃的。
外婆家离公路不远,那是我们公社唯一的一条公路。
所以每次从家走到街上后,顺着公路走,很容易就找到外婆家了。
去姑妈家可就不一样了,需要走二十里的崎岖山路。
我每次都需要大人带着一起走,才能找得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