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云郡山美水美,可历来女子并不出挑。蛮夷之地缺文少教,不比中原女子的知书达礼。
而这位千里迢迢进宫的秀女可截然不同。
年方二八的妙龄,皮肤不像北方姑娘的黝黑,也不是南方人的洁白如玉,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显出盈润。
生长在西南少数民族部落的她,干农活时游刃有余,诗词歌赋也样样不差,听说是汉人先生细心调教出来的。
最擅长空灵的吟唱家乡歌谣,那嗓音比百灵鸟还要动人。
不像中原小女人那样温驯柔弱,灵动的双眸和充满力量的四肢还微微带有野性之美。
快到花甲之年的圣人见到青春热烈的小美人,没矜持几个回合便缴械投降。
四目相对正如天雷勾地火,唤起了圣人青年时的冲动,当晚便破例纳入龙床。
有不知情的大臣满肚子问号,圣人身边还缺过绝色佳丽?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如此惹人?
远远的观望一眼,豁然开朗。引用曹八斗的诗句形容实在贴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自此圣人病症痊愈,满足欣喜的将滇云郡新任秀女连升五级,纳为洛妃。
特许其入住太玄殿,日日沉迷与佳人品茗作诗,御花园采荷听蝉。
自那天起,圣人再也不行翻牌侍寝之事,二人夜夜尽承欢,春色无边藏旖旎。
从勤于政事、事必亲躬的冷血工作狂,到纵情喜乐、沉醉温柔乡的风流子只需要一夜的时间。
自他降生起再到登基为帝,这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能从众多嫡系皇子手中夺过皇位,这几乎耗尽了他前半生的气力。
主政后,几十载不敢松懈,励精图治是他后半生的座右铭和信仰支撑。
费尽心机的和那些老狐狸争来争去,将世家门阀之财收敛国库,尽量多的发到百姓手中。然而这些真的有意义吗?
上天没被他的所作所为打动,水灾、旱灾、地震、瘟疫该来的一个也没少。整个朝廷勒紧裤腰带一年,他将御贡的清单减了又减,才堪堪糊弄住黄河水患。
他精读史书,那些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统治天下,灾患并不比他在位时多。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他耐着性子,不断调整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不敢亲昵文官,怕文官误国,怕太多冗杂的程序造成政令延误。
也时刻提防武将,控制军镇与边镇的关系,不让兵部高高在上,也防止军镇一家独大。
与民共休戚,不因自己的好恶而肆意开战,不到燃眉之急绝不征兵,最烧钱的军费,说到底还是得掏空百姓的家底。
圣人心怀天下,不说那些子民,一草一木都要守护。很可惜,事情还是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而发展。
北羌数万雄兵卷土重来,大军压境西北,对中原虎视眈眈。
百越的小幽王,圣人从不托大,以礼相待,愿以同辈之仪,共守太平。可怎么样?他们还是反了!
东南的海岸线上,倭寇贼心不死,东南军镇每年大笔大笔的讨要军费,以此来遏制,效果却并不明显。
不是今年拿获贼人数百,就是明年货船遭劫三十,话里话外还需调拨钱财兵力。
到了年根底下,在大殿上百官朝圣,满口都是太平无事,国泰民安,圣人天佑的话术,真是臣贤君明的和谐景象。
回到议事堂后,满屋重臣不是倒苦水便是推太极,六部长官都哭丧个脸喊没钱。
咋地?圣人是大罗神仙,能随手变钱不成?
今年是亲政后的第二十八载,世家门阀得罪了遍,看似恭顺的他们私底下咬牙切齿。
镇守四方,庞然大物的军镇是柄双刃剑,供足了粮饷能看家护院。断供三日,就要战力懈怠,军心涣散。断供半月,保不齐就要调转刀头转攻京都。
四大军镇都是这样的货色,用不着解释。你主帅忠心不二,手底下的副将、参将呢?麾下数万兵丁呢?
回头想想,忙了一辈子,老百姓也没念他的好。
有了贪官污吏,百姓要骂娘。有外敌入侵,还是得说他这个圣人好战。上天降祸,仍是他作为君主不够贤明,惹得上天发怒。
圣人手中的厂卫人数不多却遍布天下,上有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书生、下有落魄凄凉的乞丐和饱经风霜的街头小贩。
各州、郡的大事小情,一举一动,都会定期呈送密信传到他的手里。
他比谁都明白百姓过得是好是坏,地方官府那些伎俩有多卑劣。
流离失所、饿殍千里与朱门酒肉、声色犬马。
但随着他知道的越多,越清楚,反而心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