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福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腐化巨狼。
村子里的人还是被围墙和巡逻队保护的太好了,全然不知道黑潮下的世界是多么地危险。
当巨狼腾跃至半空,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喷吐出灼热的血气时,福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妈的算是完球了。
福根面如死灰地这么想着,身体居然开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人都是怕死的,他还没做好死掉的准备。
时间在这一刻近乎凝滞,当人生的走马灯在他的面前闪过的时候,他甚至连下辈子投胎选什么物种都想好了。
然而凝固的时间中忽然出现了一只迅捷的青鸟。福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丽的鸟儿。
它轻盈、优雅,从他的头顶翩翩而过时震开了恒久的迷雾,留下令人着迷的痕迹后猛然收翅刺击在越来越恐怖的巨狼的柔软腰肋上。
福根眼看着巨狼坚韧的皮肤被刺穿、腐烂的血肉被挤压,当黄色的脂肪和白色的碎骨疯蛇般从巨狼的腰间创口中涌出时,福根觉得内心的某种桎梏破碎了。
耳畔这时候才刚响起青鸟经过时微弱的划空声,再次眨眼时,这只几百斤重的巨狼已经颓倒在了满地的烂泥之间。
它的下半身已然消失不见,残缺的上半身虽仍然奋力向前蠕动,但最后还是彻底失去了活力。
森林的阴影中又接连出现数只巨狼的身影。它们无一不是足以踏碎人类脊骨和钢铁盔甲的庞然巨物。
吞吐黑暗,携带死亡。
血肉所欲,大啖食粮!
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袭击,就在今日,就在此时!
不可见的迷雾里响起更多悉悉索索的声音,福根从头到脚被巨狼碎裂的下半身血肉浇了个遍,呆在原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没死?他没死!
然而那些向两侧倾颓的古树告诉他:迷雾的深处还有更多的恐怖异物正在向这里靠近。
“敌袭!”一道粗哑的声音声嘶力竭地盘旋在营地的上空。
“敌袭!”
“敌袭!”
和原地傻傻站着的村民们相比,长时间在野外流浪的流民们显然更富有应对袭击的经验。他们高举着火把四处奔跑,把腐狼袭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营地的每个角落里。
无论是营地创建之初就定居在此的流民,还是刚从塔西泽逃难至此的村民,此时都达成了罕见的统一默契,那就是:跑。
男人抄起女人,女人抄起边上玩泥巴的小孩儿,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营地外围就只剩下了几只掉在地上的鞋子和一些小孩儿们捏起的抽象泥巴小人。
大家都安全了,除了福根。
强大的求生欲望虽然迫使福根从巨大的震撼和恐惧里恢复了意识,但是他本来离人群就远,偏偏现在还手脚僵硬,所以只能苦着脸跟冬日里冻感冒了的活尸一般歪歪扭扭地向营地大门蠕动。
似乎是嫌自己走的不够快,福根咬了咬牙,干脆像只抽了筋的蚂蚱一样蹦蹦跳跳起来。
好在几个胆子大的男人发现了大门外还有个不知道干什么跑那么远的蠢货,此时也顾不得流民和村民之间的嫌隙,七手八脚地把满地乱窜的福根大爷拖回了营地。
“关门关门!”
“快!”
随着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嘎吱闷响,营地的悬吊门终于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严丝合缝地闭拢了。
虽然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演习与演练,但流民们还是在此时表现出了超人的冷静与镇定。
“你们就是我亲爹!”福根瘫软在地上一阵后怕。去他妈的海德要塞,给多少免费救济粮老子都不去了!卡特怎么不早说外头这么危险!
平白多了个儿子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看神态似乎都不是很想认这段亲缘关系。
“完了,是巨狼!”一个塔西泽来的村民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什么。
巨狼不是普通的森林狼、红狼或土狼,这些只分布在北境森林少数地区的巨型生物体型高大,雄性成年个体的体重更是普遍在200公斤以上。
它们聪慧、狡黠,皮肉结实,是所有猎人除了林中女巫外最不想遇见的生物。
它们唯一能称得上是弱点的地方,就是它们向来喜欢单独行动。然而这一优势也因为它们的腐化而荡然无存了。
曾经有一支精锐泰坦小队奉命进入森林剿杀过一小群集群行动的腐化巨狼,但是他们严重低估了巨狼的咬合力。当这些恐怖的生物全力咬合时,连骑士泰坦的钢铁装甲都无法完全抵御它们锐利的牙齿。
因此这支泰坦小队虽然最后完成了任务,却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连凡人心中身为神明代言人的泰坦操纵者都只能勉强应付这种腐化后实力倍增的怪物,这个穷酸的破营地又凭什么在袭击中存活下来?
由于当时事发突然,绝大部分村民根本没注意巨狼被轨道炮打碎下半身的场面。
现在这个面色灰败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他只是看见边上的人撒腿跑路,就跟着慌慌张张地撤回营地里面了。
直到听见边上人的交谈,他才知道是受到巨狼的袭击了。
他神色颓废地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料到了没过多久他们就得被巨狼的下颌撕咬成一团价值不菲的抽象画。
相比起普遍悲观的村民,一旁的流民们虽然也有些忐忑,但是至少看起来还是从容淡定的。因为他们都见识过迪拉翁的力大无穷,也知道轨道枪的威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撕碎巨狼的皮肉。
“喂!腐化巨狼啊!”一个塔西泽来的男人忍不住了。他抓狂地挥舞双臂,对流民的表现感到匪夷所思。
“哦。”
“什么哦啊?巨狼!巨狼啊!”
“我们知道是巨狼啊,所以呢?”
男人给一句话噎死了。
他绝望地看着天空,在足以抵御激光制导的大雾天里祈求上苍不要让他死在一群呆瓜中央,甚至没有注意到几个男人匆匆地路过他的身边,爬上了营地四角的射击塔。
村民们想象中的巨狼撕破防线跳入人群大杀四方的方面迟迟没有出现,反而是在那些塔楼上冒出的一道道划破迷雾的白线中,不断有巨狼痛苦的嚎叫和呜咽声在墙外传来。
真是怪事,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见火枪或者蒸汽炮的动静呀?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