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一定是以为这样就能把佐伊吓退，所以当这个姑娘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敲响他的房门的时候他活像是见了鬼。
“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间的？”比尔挑着眉毛问。
“我问来的。”她的怀里抱着一沓纸张。
“这些是什么？”比尔问。
“一些方案和计划，”佐伊淡淡地说，“上面罗列了一些短期内能解决的问题。”
“我昨天翻看了近期的物资调动和报表汇总——顺带一说，它们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混乱的记录——根据当前的布防做出了更优的调整。如果能够贯彻地落实，也许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部分地区弹药缺乏的状况。”
“另外，我已经向曦光城的瑞瓦肖支援军本部指挥部递交了物资申请书和支援请求。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会在三天内得到两千支九七式火枪、一千两百枚实心炮弹与一支步兵团。”
“最后，装备更替的事我会想办法，这也是中央交给我的任务。”
“你一晚上没睡？”比尔觉得她的头发看起来更乱了。
“嗯。”她的样子虽然疲惫，但是精神头却十足。
“哇哦。”比尔很难不对这个姑娘另眼相看。那些无聊的堆成山的报表与物资汇报已经折磨他和他的参谋们很久了，更别说她好像还十分有把握能得到他们瑞瓦肖本部的援助。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佐伊朗声开口。
“什么事？”比尔翻看着手里的计划书，已经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我需要您派出一支精锐火枪手小队，双月期间协防一个新成立不久的营地。”佐伊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为什么？”老将军有些不解。他虽然有调动军队的权力，但并不意味着每一座汇集了流民的棚屋聚集地都值得他们保护。
“...那里有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佐伊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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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雷纳德站在射击塔的平台上，有些不确定地往天上张望。
说是天亮，实际上不过是迷雾后惨白的小圆球换成另一个稍亮些的橘黄色圆球而已。
“天亮了！”另一座射击塔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卢恩的。
作为流民里为数不多拥有计时的工具的人，他已经承担为所有人报时的工作很长时间了。
卢恩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营地里。
天亮了。
紧张不安的人们都暂时舒了口气，但是很快又从熊熊燃烧的篝火边站起，投入进更加紧张的建设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潮汐夜昨天没来，那么今天就一定不会缺席。
而且听莫西莱尔大人说这次还很可能是双月。
双月...它就像一座不可搬移的大山，死死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然而每当他们因以前的恐怖记忆而心生畏惧退缩之意时，只要看看他们这几天努力的成果，再回想一下轨道步枪展现的骇人威力，那么于常人意味着“死亡”的双月好像也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营地的建筑总负责人荷鲁斯很高兴他们又多了一天的时间来准备应对潮汐夜的工作。已经被莫西莱尔改造了一部分的建筑机器人迪拉翁再次被他们投入到营地外围的防御工事的建设中。
“多绑些绳子上去！你们难道指望这些一碰就碎的木头玩具阻挡黑暗中的怪物吗？”荷鲁斯对着一个不合格的拒马破口大骂。
此刻他正带着营地里的青壮年挖设陷阱设置障碍，虽然他们的人数不多，算上自愿加入劳动的女人和老家伙们也才零零散散的十人出头，但整个施工现场依然一片热火朝天的样子。
与专业的建筑机器人相比，他们这些还没完全从营养不良的阴影下逃脱的人效率实在低得可怕。
轰鸣作响的铁人迪拉翁几分钟就能轻易地在泥地上挖走数立方米的土石，设立一个简单的浅坑，而他们却往往需要数人花上四五十分钟的时间才勉强达到这样的进度。
他曾专门问过莫西莱尔，营地的建设真的需要他们吗？莫西莱尔——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的回答却令他影响深刻。
他记得她是这么说的：“不论成果如何，做与不做都有本质上的区别。我希望引导你们走上自力更生的道路，而不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赏赐和剥削。”
荷鲁斯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这几句话，但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在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与集体的价值，这也许就是“共产”。
荷鲁斯不知道，那天晚上莫西莱尔和佐伊聊了很多东西。
她总有一天会亲自跑到瑞瓦肖去看一看的。这大概也是莫西莱尔和佐伊很能聊得来的原因吧。
可惜，营地里的人还是太少了啊。
荷鲁斯看着没干多久活就气喘吁吁的同胞们叹了口气。
光是莫西莱尔女士昨天宣布成立的“第一火枪队”就抽掉了营地里为数不多的年轻男人中的一大部分，再考虑到之后的巡逻队和那个什么回收小队...
更别说她还早就提出过以后要让他们完全脱产，成为真正有战斗力的专业的士兵。
“专业的士兵”，意味着他们将会很少或几乎完全不参与到日常的杂活里，毕竟从没有人听说过泽西佣兵联邦的佣兵训练之余还要拣木柴挖蘑菇的。
那他能用的就只有顽固的老家伙和不擅长体力活的女人了。
什么时候营地才能有更多的人呢？
荷鲁斯总是忍不住这么想。
他还有好多宏伟的计划没有实施——他甚至还打算以后在营地周围挖一条两米宽三米深的沟渠，再引来明溪里的水作护城河呢！
他站在小土坡上，一边严格地指导施工，一边畅想着未来，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森林里有一群鬼鬼祟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