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寻人启事要怎么写?
首先,你要有照片。
笑容灿烂,欢乐百态的自拍照就可以,但最好还是一板一眼的证件照最合适。
其次,你得会写。
精炼的语句,得当的形容词,都比不过冗长的细节描写。
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衣服上有几个漏洞,裤子边角的污渍有多大,鞋子的边缘究竟被磨的有多陡峭。这些写的越多,被找到的几率就会越大。
当然,前提是他没中途被迫“金蝉脱壳”。
最后,就是起因的地点,结果的时刻。
在哪凭空出现,最后又在哪一刻,消失不见。
一份寻人启事,写到这,完成度才仅仅是百分之五十。
而剩下最重要的百分之五十,取决于最后,奖赏的高低。
所以,夏油杰到底需付多少,才能等价我的帮忙呢?
(一)
“他姓恐山,我们都习惯叫他鸣柏。他被那“人”取代,是今年的事。”
“今年几月?”
“六月。”夏油杰喝了一口水,又补充道,“就是初夏。”
我们坐在小单间里,桌上有一盏,两天前夏油杰顺路买的卡通台灯。
台灯借用了机器猫的形象,灯身是机器猫的头,灯泡是机器猫的眼睛,开灯按钮是机器猫的嘴。
按一下它的嘴,就会,“眼光如炬”,真是猎奇又滑稽,不过不得不说,它能最大化,点亮这间小平房。
顺带一提,夏油杰还交了电费,水费,俨然要把这个单间当做第二宿舍的阵势。
“你是怎么发现恐山鸣柏被取代的?”我从茶几下拿出纸笔,准备记下一会用来扯谎的关键信息。
“感觉。”
笔在纸上顿了顿,过于抽象可不好拿来挪用。
“仔细一点。除了感觉之外。”
“还有说话的语气。”夏油杰面露郁色,对他来说回忆的过程并不好受。
所以他很快就把问题丢到了我的身上,“你认识的,是什么样的?”
笔尖在纸上划个不停,想要扯谎可没那么简单。
还记得夏油杰发给我的短信吗?短信里说,他见到那个“人”了。
这就代表接下来我的描述,就必须和那个“人”的形象相靠。
可它于我,完全是一片空白。
我该从何开始捏造呢?
唔,就从医院开始吧。
毕竟夏油杰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医院,并且当时电梯前的神色诡异,我不信和此事没有关联。
“我是在医院见到它的。”
少年听后,露出了一副了然之色,“我虽然不是在医院,但我之前也是想去医院找它的。”
精准上分,那接下来我就好猜了。
被取代附身,还是在医院里,就算做的再天衣无缝,那些追踪身体的仪器,还有全天二十四小时的医护,总有一方会发现端倪。
借上厕所的名义,我用手机黑进了医院的系统,包括最近的新闻。
根本不用太花时间筛选,一条起死回生的医学奇迹趣闻,以及几张照片和病患资料,我就找到了夏油杰想要寻的“人”。
--虎杖香织。
(二)
约好中午十二点在医院门口见,夏油杰十一点不到给我发了消息。
不是额外来提醒我他早到了,而是在询问我食物喜好的同时,暗戳戳的暗示我,他到了,会给我买吃的,而我不用急。
这样细心的好,让我觉得很陌生,很隆重,明明只是宽人待己的几句话,却让我也反常的提前了一个小时到。
于是我到的时候,正赶上他在便利店买吃的。
夏油杰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站在收银机前的队伍里,他的前方站着话语粗俗,毫无素质的中年人。
打扮酷似乡村企业家的男人,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拿着电话,即使我隔着便利店的玻璃,都能看到他横飞的唾沫。
四十到五十岁,是听觉开始退化的阶段。
所以素质不佳,外加上大嗓门,对于任何人都是灾难。
夏油杰低头不动神色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漠然抬眼,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蔑视。
我被他的眼神吸引,忍不住凑近上前几步。
蔑视自然寻常,但是蔑视也分类型。
看到低素质人时的蔑视,是厌恶,看到死对头时的蔑视,是瞧不起,可还有一种蔑视,是居高临下,对于种族的俯视。
而不偏不倚,这种蔑视出现在了少年的眼睛里。
这里不是动物园,这里也不是诸神的黄昏。
在你我皆为同类的便利店里,我们有差别,但归根结底都是人。
然而夏油杰看身前的中年人,却不像在看人类。
我还以为神子只有五条悟一人,看来东京咒术高专的本质,是奥林匹斯神殿啊。
我懒得去深思他“问题儿童”的根源所在,他既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家人裙带关系中的某位。
走到街口等了一会,他提着袋子走到了我的身边。
发消息问我想吃什么的时候,我就回他了,不需要。
可此刻,他依旧买了一堆儿童零食和一份儿童便当。
“你得吃午饭。我们吃饱了再进去。”
我抬眼静静的看着他,那份高傲的蔑视在面对我时,荡然无存,但在那个中年人以及他儿女走过我们身边时,又迅速的死灰复燃。
“还是先进医院打听虎杖香织的情况吧,等有了结果再吃。”
作为假朋友,我接受了那袋食物。不过夏油杰没有让我拿,他像个靠谱的成人,左手拿着吃的,右手空出来,握住了我。
他说,医院人多,还是我牵着你吧。
如此和颜悦色,温柔得让人不好拒绝。
他也许很有魅力,当眼如弯月时。那种皎洁与亲和,让你会恍惚的觉得,他是如此深情的,发自内心的,喜爱你。
可是,同样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却也可以发自内心的将同类看做低等生物,即使只是转瞬即逝。
我们去了精神科,结果是铩羽而归。
虎杖香织早已出院,想要追踪她的去向很难。
带着我上了医院的中心花园,纵使我百般拒绝,夏油杰仍然亲力亲为的细心照顾我。
便当不够热,他就跑了很远,问医护人员借微波炉。水果没有削皮,他就拿着刀耐心的在我身边削。甚至还边削,边安慰我,他可以自己想办法去找虎杖香织。我只要正常生活就好,不用在意那些可怕的事。
夏油杰看似在笑,可眼睛里全是茫然。
他动作机械的不断给我递水果,半阖的眼里一派深思,但实际上我知道,他脑子里可能一片空白。
一个又一个,苹果完到梨子,梨子完到桃子,不管我表现得多么抗拒,他都像中邪了一样,完全沉浸在内心荒芜空白的世界里。
当他强装笑意捏着一大片西瓜递到我嘴边时,我终于忍不了。
把水果推到他自己嘴边,我直白的告诉他,“我或许知道虎杖香织在哪。”
真的,别喂了,我招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