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想象过,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原因其实是一个炫孩狂魔。
她会在外出的时候,忍不住和下属炫耀,我有一个女儿,超漂亮的。
她也许会在服装店选购的时候,拿出手机对着我的照片问售货员,有没有适合这个小孩的衣服。
为了这个想象,我偷偷的跟了她三天。
她的确会和下属炫耀,只不过,她是指着那辆破车说,这是我的爱车,漂亮吧。
她也的确会和售货员沟通,只不过是站在武器店里,拿着类星体仔仔细细的询问,哪个枪托不会磨损枪体。
我曾经病态的,如同魔怔了一般,想要得到一份认可。
(一)
描述出甚尔样貌细节的男人,叫做池田一己。我站在他面前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检测着他的心跳和血压的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护士们拥进病房,人群推搡,把我挤到了门外。
门外的惠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摇摇头,自证清白。
没有拿着类星体,没有拿着管制刀具,甚至都不用我开口。这位名为池田一己的青年,只是看了我一眼,便目眦欲裂,口吐白沫,然后就这么厥过去了。
关于甚尔,关于恐怖分子,关于狂虎帮,愈发扑朔迷离。直通答案的线索断掉了,现在就只剩那个外国人。
不用刻意打听,我就找到了那间病房。进房前我思索片刻,决定将卫衣的帽子戴上,推门而入。
外国人姓孔,全名孔时雨,籍贯韩国首尔。长相帅气,带有异国风情。病患信息表上除了基本信息,背面悄悄还写满了小护士对于他长相上的赞美之词。忽视掉那些赞美他眼鼻嘴的语句,可以让我揣测出来的有用信息并不多。
他比池田胆子要大,看到我时,他只是一愣,然后用唯一没打石膏的左手,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是职业口头禅。既然他不是什么普通人,那就没有必要用常规的办法。
我掏出类星体指着他,“你确定?”
他楞了一下,突然冷笑一声:“呵,真是小孩,拿着把玩具枪就……”
我真的很烦。找不到甚尔的焦躁已经快磨光我的理智了。
子弹上膛,直接击穿他还健在的那只手臂。在他错愕与惊恐的神情中,开口道:“把知道的都说清楚,不然玩具枪就把你的脑袋击碎。”
叼在他嘴里的香烟落在了地上,孔时雨讷讷道,
“好,我告诉你……”
(二)他们
入行的第十年,孔时雨已经从原本受人尊敬的首尔警察厅的刑警,彻底过渡到藏在阴影里的中间人。
他其实心里是有过波澜的。
可那一沓一沓的钱就是一块沾了墨的抹布,每接过一次,心里那块白色区域就被擦去一点,渐渐的,时间长了,心里就只剩一片墨渊。
墨渊也是黑洞,永远都填不满。
孔时雨和禅院甚尔的相识,源自一次抢单。
一笔一千万的单子,被那个时候还籍籍无名的禅院甚尔暴力抢走。这种事无论是谁,都会追责。但孔时雨没有,做刑警多年历练出来的毒辣眼光,让他一眼就看准禅院甚尔的潜力。
想要成为厉害的中间人,就必须需要强大的佣兵和杀手。而且这位杀手一定要足够无情,足够金钱至上,足够人渣。
18岁的禅院甚尔,每一项都完美的符合孔时雨的要求。
他们一拍即合,互利共赢。孔时雨成为了东京区黑市最大的中间人,而甚尔则成为了传奇人物,天与暴君。
他们并不是朋友,只是金钱和利益捆绑着双方。所以当甚尔突然宣布结婚,要退出。孔时雨也能很快的接受,然后找到一批了新的佣兵。
只是他们不再如甚尔般强大,那些任务渐渐的成了有去无回的送命题。
中间人靠什么吃饭,靠的是抽成,和介绍费。
当没有杀手肯接任务的时候,孔时雨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八年的空白期,让孔时雨几度想回国。但是常年混迹黑色地带,让他根本回不到警视厅。在他也准备金盆洗手时,来了一个扭转命运的单子。
单价二十亿,目标是妖怪。
接单后,孔时雨没有多想。因为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咒灵都能存在,为什么不能存在妖怪。
他召集了一个中等偏上的杀手,出于保险,他跟着杀手一起去了神奈川县。客户是不法组织的元老,他们迅速接头,拿到了目标信息。
只有一张侧脸的照片,模糊不清,但是能出来,是一个黑发的小孩。
孔时雨是有职业道德的,杀一个孩子,他做不到。但是那个元老告诉他,这是妖怪,不是小孩。
孔时雨见过不少撒谎的雇主,他反问,有什么证据吗?
不法组织的元老想了想道,她是长生不老的妖怪,善于操控人心。只要和她说过话,就知道,她的恐怖之处。
二十亿的天价,和几句拙劣的借口,让孔时雨动心了。他跟自己说,干完这一票,他就收手,然后捐个一百万给寺庙买个良心和安心。
接下任务后,他让杀手冒充组织成员,并且花了大价钱,给杀手买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一次性咒具,出自京都锻刀大师之手,其能力在于对中等咒灵造成一击必杀的效果。
妖怪小孩,能力差不多和三级咒灵一样。这把刀绰绰有余。
动手的时间,是内斗开始的那个下午。
孔时雨拿着望远镜在对面的高楼上侦查,而杀手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战场。远处的孔时雨看不到过程,只看到了匕首碎裂,杀手死亡的结果。
而在人影错杂中背对着他的小孩,却安然无恙,只是后腰处染了一道血痕。
20亿不能就这么结束,孔时雨不甘心。那只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就算是妖怪,那也是一个脆弱的妖怪。
孔时雨手上已经没有人了,但是他还有最后一个可能。
拨打了禅院甚尔的电话,把单子的价格告诉他时,孔时雨其实心里挺慌的,他不确定甚尔会不会接,毕竟那个男人已经回归家庭八年。
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了。他们约在一家炸鸡店见面。
甚尔似乎还是八年前的样子,但是看着又觉得不一样,孔时雨没有细想,他只想着20亿。
省掉开头的寒暄,他们直奔主题。
“甚尔,我知道你最近生活拮据。所以这一单我只抽成百分之三十。你要杀掉的是神奈川的妖怪。”
“神奈川还有妖怪?”
“对。”似乎想到了什么,孔时雨接着说,“她和人类不一样,她身上没有一点的咒力。有点像你的这种情况。”
“有点意思,让我看看。”甚尔来了兴趣,伸手拿过桌上的文件袋。
孔时雨趁他拆的时候,继续补充:“这个妖怪的后腰位置已经被刺伤了,估计跑不远……”
“啪”
孔时雨的话被碎裂声打断了。他诧异的看着甚尔一巴掌将桌子拍的四分五裂。
“甚尔你……”
“谁开的单。”
孔时雨感觉汗毛都要竖起了来,他咽了咽口水,说了实话:“神奈川狂虎帮的元老,池田隆安。”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接了这单?”
“没了,怎么了,你认识这个妖……”
(三)
“妖?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就躺这了。那个小妹妹,可不可以让我叫一下护士,我好像有点失血过多了。”
我坐在孔时雨对面的病床上,冷酷的摇了摇头,“不行,你还没告诉我,甚尔去哪了?”
孔时雨露出了烦躁的表情,“谁知道啊。话说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你来问这个。”
“……我是他的女儿。”
面露烦躁的男人,猛的呆住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声音有些颤抖的问我:“你是他的女儿?”
我点点头,扯下兜帽,恶意满满的说,“对啊,我还是你口中的妖怪呢?就是那个,长生不老的神,奈,川,妖,怪。所以现在,你还要雇我父亲来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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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里出来,顺手帮孔时雨叫了护士。他不会死,但我相信,他以后不会再干这行了。
做中间人能做到这份上,看来东京的黑市就是个水泥厂,只会生产烂泥。
“原理,你没有杀人吧?”惠忧心忡忡的看着一帮医生护士提着抢救的工具,再次冲进了房间。
“没有。”我补充道,“我保证,我没朝要害开木仓。”
和惠离开医院,天色已近黄昏。我心中除了对于那个故事的感动之外,依旧茫然。
孔时雨三天前就在医院躺着了,而狂虎帮两天前就被剿灭的干干净净。这些事情不是正在进行时,所以我没有办法蒙骗自己说,甚尔不回家是为了给我报仇,他报仇完了就会回家。
我到底遗漏了什么,哪一个才是导致他不回家的关键信息。
我就这样坐在公交车站休息椅上,专注的思考,复盘孔时雨的每一句话,快要石化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是陌生的号码,但我依旧满含期待的接通。
【喂?是爸……】
【原理小妹妹,我是小松阿姨。】
我抓着电话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阿姨好。】
【是这样的,那个东区的房子你们要是不租的话,能不能不要再住人进去了。这样很影响我再找租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