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烟草的味道越来越淡,曼施坦因的咳嗽声也慢慢小了下来。虽然含在嘴里的药能起到镇定的作用,但还是没办法减轻他多少痛苦。
“我们开始吧,”施耐德又咳嗽了两声,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肺早就已经那个千疮百孔了,呼吸声就像破烂的风箱被强行拉开,令人毛骨悚然。
“你还是少抽两支吧,在这样下去,你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楚子航毕业。”曼施坦因摇了摇头。施耐德是楚子航的导师,楚子航因为在任务中使用“爆血”,已经出了好几次问题,为此,任务报告也经常出现不合常理的纰漏,每次都是施耐德找他这个风纪委员会主席压下去的。
“他总不能每次都靠我吧。”施耐德摇了摇头,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学生和他年轻时太像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帮一把。
“校董会如果知道楚子航的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别扯远了,你不是想听‘格陵兰阴影’的事吗?”施耐德刚刚下定决心把事情告诉曼施坦因,所以现在不想聊别的。
“你讲吧。”曼施坦因给施耐德倒了杯热茶。
施耐德接过茶杯放在扶手上,抬头看着那仅有一丝的月光,开始了回忆——
那是2001年的秋天,有个叫“太子”的家伙在网上透露出了一条消息,说是在格陵兰海深处捕捞时,捞起了一块奇怪的青铜碎片,并公布了照片。根据技术人员们的调查,那块青铜碎片应该是和龙类文明有关的古物,上面篆刻的内容跟学校秘藏的“冰海铜柱表”上的内容完全吻合。
龙族在原本的历史中异常强盛,本应留下各种神奇的古迹遗骸。可是龙族的文明却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几乎没留下什么东西。而那些仅存的文物,被龙族历史的研究学者视若珍宝,“冰海铜柱表”就是其中之一。
相传,龙族会在他们建立的城市中央矗立一根柱子,来记录一座城的历史,和龙族的大事。“冰海铜柱表”应该就是某座城市遗留下来的铜柱,只可惜,冰海铜柱表只是一根柱子断裂后的三分之一,恐怕连原长的三分之一都不如。虽然它是迄今为止记录最详细的龙文资料,但因为内容的缺失和残损,我们至今无法解读。没有相关的文字、资料作为参考,铜柱表上的内容就只能是摆设,无意义的花纹。
我当时热衷于解读龙文,探寻真实的历史。可能是因为年轻气盛,当我一心认为格陵兰海深处或许还隐藏着一根类似的铜柱,两根铜柱上的内容相互对比,或许就能解读出什么。我头脑一热,觉得此事可行,于是匿名联系了“太子”,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古文字研究工作者。
当时有人开出了天价打算从“太子”手里买走碎片,但“太子”却表示自己更愿意把东西捐给研究机构。于是他分文不取,把青铜碎片送给了我们,还附上了打捞的坐标。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好人。
简单计划之后我们就组织了一支精英队伍赶赴格陵兰海,展开了搜寻。
在用声呐扫描海底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找到预想中的青铜柱,却意外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心跳声。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大型海洋动物的心跳,毕竟那里生存着大量的白鲸、虎鲨。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我们都没找到青铜柱,却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那个心跳的频率和力量都在增强,可却几个月都没有发生过移动。这太奇怪了,正常的海洋生物都是要觅食的,尤其是大型海洋动物,不可能不动。
那时,队伍中有人提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测——那是一枚龙类胚胎的心跳声。说实话,我们也被吓了一跳,如此大胆的猜想,却让我们像着魔了一样趋之若鹜。历史上,我们只得到过一枚龙类胚胎,还是三代种以外的弱小龙类。如果能找到一个更加强大的龙类胚胎,或许能够更好地了解这个种族,也就不虚此行了。
当然,我们没有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因为只是猜测,不值得冒险,所以我们只派遣了一部分水下机器人下潜勘察。
我们失败了,每当靠近那片心跳声传来的海床,机器人就会失控、损坏。我们在回收水下机器人时发现,它们的电路板因为不明原因全都烧毁,外部却没有什么损伤。古龙孵化的过程中会展开领域来保护自己,我们猜测,是龙类胚胎周围的某种领域破坏了水下机器人。
就在这时,校董会介入了,他们要求我们尽快下海取回胚胎,几乎使用强制命令的口吻。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为了阻止龙类胚胎的孵化,必须冒险下潜。
“朋友,不觉得可笑吗?当年不顾死活要求下潜的是校董会,现在,他们的继承人有危险,他们就拼了命地阻止。”施耐德喝了一口水,“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差点回不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
“你看档案吧,上面写的挺清楚的,我不想再聊了。”施耐德显然也不想再提起伤心事,他把一份档案交给了曼施坦因教授。
看着上面的红褐色火漆印和SS级的字样,曼施坦因愣了一下:“喂,你哪里来的SS级档案,这东西不是只有校董会的成员才可以……”
“看吧,看完我会伪造一个火漆印上去的。”施耐德摇了摇头,“我当然没办法去瓦特阿尔海姆偷出来了,装备部那群疯子看我不顺眼,可你不会给我机会。不过有人不怕校董会的弹劾,我自然就无所谓了。”
施耐德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这是昂热前几天给他的,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让曼施坦因认清校董会的真面目。SS级档案属于绝密,都是纸质材料,在诺玛的终端是没有备份的,少数的语音、视频资料保存在诺玛的核心存储区域,不是校董会成员根本无法调用。纸质资料则被保存在了装备部守卫的“瓦特阿尔海姆”,除了校长和校董会成员的各位代表,没人拥有钥匙。
“藏在‘瓦特阿尔海姆’,也不怕那天被装备部那群疯子烧了炸了。”
“有些不为人知秘密,应该被永远的封存。对校董会而言,烧了,或许更好吧。等我们这些‘噬罪者’死去,或许就不会有人记得真相了。”施耐德又卷起了一支烟,想了想,没有点燃,“你理解不了的。”
“‘噬罪者’……吗?”曼施坦因确实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自称。
“是不是很奇怪,我明明那么护着楚子航,却放心让他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
曼施坦因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翻阅着手上的资料,一边看一边点了点头。
“楚子航、恺撒乃至路明非、绘梨衣,这些血统优秀的学生,在我和校长看来都是最棒的武器。我保护楚子航,是为了这把武器不会被战场之外的敌人折损了刀锋,却不会因为战场凶险就不让他出鞘,那就有点舍本逐末了。”施耐德推着轮椅,慢悠悠地在桌旁打转,“我和昂热都知道,他学会了‘爆血’,或者说,其实是我们想让他用的。不然以他一个新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混进禁书区,又那么凑巧地找到了‘爆血’全部的相关资料,还能拼凑出一个不完整的版本。”
“你们,你们让他学习那种禁术,一个不小心他就会变成死侍的啊!”曼斯坦因瞪大了眼睛,“你们这么做,和当初的校董会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吗?”施耐德笑了笑,“以他的言灵,本该在监狱里度过一生,我们只不过是在赌他的意志力能够取胜罢了。现在看来,皆大欢喜。”
施耐德掏出了手机,把上面的画面转向了曼施坦因:“从他进入学院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我们的监管之下,只要他堕落成死侍,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杀死。”
“所以你们给他安排的室友是恺撒。”
“没错,异于常人的听力能帮他更快察觉到危险的到来。他的实力又与楚子航相当,可以撑到援军抵达。”
“疯子,你们这两个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曼施坦因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是不是可以为了屠龙牺牲任何人?”
“多谢夸奖,只可惜我现在已经没办法下潜了,不然我或许会和他们一起。”说着,施耐德把餐刀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心脏,用力按下刀柄,让它整个刺进身体里。然后,他慢慢抽出刀,目光对上了曼施坦因错愕的眼神,一言不发。
随着餐刀离开身体,肌肉紧紧咬合,被刺的地方只有几滴浑浊的血液,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我已经被污染了,随时有堕落的可能性。我担心下潜会给我的身体造成过大的符合,让我彻底沦为死侍。”
“校长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他还为我定制了专门的医疗方案。可惜龙血是无法洗掉的,所以每年换血也只能在一段时间里减轻我的痛苦。我也不知道还能苟延残喘多久,我的心脏里安装了一个起搏器大小的炸弹,一旦失控,我就可以引爆它,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