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清凉坊格外热闹,太阳落山以后,夜幕悄然降临,为美食、美色都笼罩上一层梦幻的滤镜。
清凉坊的庭院里,有一座舞台,往日里,都是歌姬唱歌、舞姬跳舞,偶尔有人趁着酒兴,上去耍剑弄枪。
可今日到了时间,却没有任何人登台。
一些提着酒壶、携着女眷,专门来看表演的客人们,纷纷要去找清凉坊老板,问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庭院里亮着的灯笼全部熄灭,女眷们尖叫声一片。
舞台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穿着胡服的匈奴人,手中握着一柄弯刀,正在逼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唐女子。
“妈的清凉坊里什么时候混进来一个匈奴人!”人群里有人咒骂道。
“在我们大唐的地盘上,居然敢欺负我们大唐的女子,你也太猖狂了!”
夜色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人人都在谴责这位匈奴人,可是这位匈奴人居然像听不见一样,仍然在逼近那位女子。
人群里,有人正要出手相助,猛然发现,匈奴人的旁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一名白袍小将。
那白袍小将穿着银色盔甲,手握一杆银枪,一枪便打落了胡人手中的弯刀,胡人吓得落荒而逃。
白袍小将捡起了地上的弯刀,身边有一文官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对白袍小将说道:“将军惹怒了匈奴人,恐怕会给大唐带来麻烦。”
白袍小将丝毫不惧,“匈奴人怎么了?匈奴人就能在我大唐的地盘上欺负大唐人吗?他们敢来,我便杀得他们寸甲不留!我若战死,大唐还有千千万万的好男儿!”
黑暗中,有人喝彩,有人欢呼,“就是!我们大唐男儿,不怕他们!”
刚说完,白袍小将和文官都不见了,他们站的位置出现了一片草原,绵延万里。
草原上,一群士兵口中衔枚,战马束口,静悄悄深入敌军营地。这场面看得在场的人一个个都提心吊胆,仿佛他们也在跟着士兵一起深入敌营。
匈奴小兵发现了唐军的踪迹,但已经晚了,唐军占领先机,一举歼灭敌军,活捉匈奴单于。
转瞬之间,草原又变成了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士兵们押送匈奴战俘,凯旋归来,人们站在道路两边,夹道欢迎。
有热烈奔放的女郎看中了白袍小将,将手中的鲜花扔向小将军,其他女郎见状也纷纷效仿。
一时之间,清凉坊的庭院里,下起了花瓣雨。
庭院里每一位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花瓣雨落在身上的触感,闻到了阵阵鲜花的香气。
在花香之中,庭院的灯火再次被点亮,众人看向舞台的位置,哪有什么白袍小将,也没有胡人、没有草原、没有街道,依旧是那是熟悉的舞台,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唯有庭院里洒落一地的鲜花,能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这是一回事?”众人议论的声音瞬间炸开了锅。
有人拉着清凉坊的伙计问东问西,伙计一脸无辜,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跑去舞台的位置,仔细检查舞台是否藏了什么机关,可是检查了半天,也检查出什么东西来。
还有人坐在原地,回味刚才那场幻梦。这群人里,也包括洛易。
洛易很早就来到了庭院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待着,有了夜色的遮掩,他也不用再穿着伙计衣服、戴着黑纱幕蓠,用这些东西来遮掩身份了。
他有些佩服金百利这位玩戏法的朋友,居然能造出这样一场完美的幻境。
原理他大概能猜到,无非是在熄灯以后,在舞台上垂下一块等比例的幕布,在幕布上演绎早就准备好的内容。至于那些对话,可能那位朋友擅长口技,能模仿不同人的声音。
洛易无意去把背后的每一个细节都研究透彻,这样实在有些无趣,留点悬念,反而更有意思。
那位戏法师,光凭这超凡的想象力,就足够让人惊叹了。毕竟后人过了几千年,才从光影的艺术中,研究出来同等效果的3D电影。而此人领先了几千年,甚至一些现场互动的细节,比3D电影还要真实。
金百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挪到了洛易身边,洛易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在这慌乱的局面里、在昏黄的光线下找到他的。
“怎么忽然停下了。”洛易问道。
“因为你要见的人已经来了。”金百利回答道。
洛易顺着金百利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庭院入口处,站着一名女子,眯起眼睛看,那女子和他白天在湖中小岛上看见的身形相似。
只是,湖中小岛上的那名女子衣饰清丽,眼前这位女子却换上了华贵鲜艳的衣服,头上珠翠环绕,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头发更加乌黑,如同一朵玫瑰一样娇艳欲滴。
洛易觉得,依照她这副长相,这本该是一位明眸善睐的美人,可惜她似乎不爱笑。那娇艳诱人的颜色,仿佛被锁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牢笼里,无人敢点破。
唯有那一身和自己相似的孤独,从她的骨子里散发出来,越接近,感触越深。
洛易回过头对金百利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让你的人开始吧。”
金百利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火折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灯笼,将灯笼点亮了。
人群中,立刻有金百利安排好的内应,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庭院里的人被这阵爽朗的笑声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去。
那人见全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自己,尤其是庭院入口处站着的那名雍容华贵的女子,他这才开口,笑着说道:“老神仙,我输了,这坛桃花酒,我请您喝!”
那人手中抱着一坛酒,酒坛子有半个人那么高,有水桶那么粗,在他的手里,居然轻飘飘地像一朵棉花。
他双臂发力,将那坛桃花酒扔向空中,酒坛子在众人头顶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优雅地落在洛易面前的空地上。酒坛子完好无损,里面的酒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洛易心想糟了,这坛子,他可举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