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停了下来，四公主李思诺，似乎也在看着洛易。
洛易明明知道，他们之间隔着湖泊，湖泊之外的洛易还戴着一个幕蓠，黑纱掩盖住了他的容貌。公主一双凡人的眼睛，无论如何都看不见他的脸。
但他仍从那依稀的身影之中，察觉到她的机敏，像兔子一样的机敏，即便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危险。
洛易向金百利问道：“咱们过不去，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位公主自己走过来吗？”
金百利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需要老神仙展示一下仙术。”
“什么意思？”
“公主喜欢结交能人异士，尤其喜欢和会法术的人打交道，前任国师，听说就和公主走得很近。如果老神仙施展法术，说不定公主会主动来结交您。”
这主意不错，可惜洛易办不到，他这次出门忘记带拂尘了！没有拂尘来千里传音，他根本叫不到夜黎帮忙啊。
眼看小屋前的人就要转身回去了，金百利犹豫着问道：“老神仙今日是否不方便施法？”
洛易简直要为金百利这家伙鼓掌了，高情商，实在是太舒服了！洛易自己都没想到“今日不宜施法”这种烂借口，金百利就已经把台阶递过来了。
给了台阶就下，洛易从不和自己作对，“啊……是……这几日为陛下炼制仙丹，耗费我许多功力，今日若强行施法，恐怕有损道行。”
金百利表示理解，“仙法珍贵，自然应该用在实处。像我这般把仙法当做戏法，来哄那公主小人儿开心的，难怪是俗人一个了。”
洛易真想把齐彦竹这些人拉过来，好好跟金百利学学说话之道，但凡他们有金百利十分之一的功力，也不至于总是把洛易气个半死了。
忽然，金百利靠近洛易，拍着自己的大肚皮说道：“老神仙，我虽然不懂法术，但做生意的道理我是懂的。做生意，和打仗一样，讲究的是虚虚实实。有时候，可以用虚的，未必要用实的。”
洛易听懂了金百利的话外之音，问道：“你有虚张声势的办法？”
金百利向后退了一步，对洛易行了一个礼，“老神仙勿怪，我这办法倘若被揭穿，恐怕有辱仙术，有辱老神仙的颜面。”
洛易扶起了金百利，“提出办法的是你，做决定的是我，我既然做了决定，就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你但说无妨。”
金百利这才说道：“我有一位朋友曾经说过，法术是将虚的东西变成实的东西，而戏法则是将实的东西变成虚的东西。懂门道的人一眼就能看破，但世间大多数人，都是睁眼瞎，根本分不清法术和戏法的区别，只图看个热闹。”
“好一个睁眼瞎，这话有点意思。”洛易笑着说道。
一场完美的戏法，确实可以以假乱真，让人误以为是仙人显灵。
“你那位朋友，可在长安？”
“就在这清凉坊之中。”
洛易思忖了一番，对金百利说道：“我有心请你这位朋友帮我这个忙，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拿手的绝活，能吸引到公主的注意？还有，他出价多少？”
金百利回答道：“四公主李思诺性格张扬，尤其喜欢战马、弓箭、长枪，对一些胭脂罗裙倒是不感兴趣。寻常的蝴蝶百戏、鸳鸯双飞之类戏法，未必能吸引到她的注意。恰好我这位朋友最近新练了一套戏法，能在一块白布上模拟千军万马的作战画面，也许可以博得公主一笑。”
洛易皱了皱眉头，“皮影戏？就这？”
金百利摇了摇头，“皮影戏一眼就能看出幕布后面的是皮影，但我这位朋友的戏法，能让人如临战场。”
怕洛易不相信，金百利连忙补充道：“老神仙，咱们可以先让我朋友在清凉坊内演出，如果将公主吸引过来了，我便出面说这是老神仙用法术变出来与大家同乐的游戏。如果没有吸引到公主，我也可以说，这是我请来的戏法大师。无论是进是退，都不会影响到老神仙的声誉。”
洛易这才放宽心，姑且让金百利的那位朋友试试吧，反正他现在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至于价格嘛……”金百利为难地搓了搓手，似乎这个要求很难说出口。
洛易笑着说道：“自从我进了这座清凉坊，你一个一个老神仙地叫着我，又是给我奉茶又是给我裁衣，怎么到了许愿的时候，你反而张不开口了？”
金百利解释道：“我待老神仙是至真至诚的，提这个要求，怕老神仙觉得我动机不纯。”
洛易说道：“你总得说出来，我才能知道这个要求对我来说过不过分，老神仙我可没修过读心术，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金百利攥紧了拳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老神仙，如果此事能办成，我和我的朋友，能否向老神仙求一粒仙丹？我愿献上全部身家，换老神仙的一粒仙丹！”
洛易瞪大了眼睛，这金百利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为了讨要一粒仙丹？
丹药是很珍贵，但只要用金子换灵石，去一趟残虹集市，以金百利的身家，买上几百上千颗，应该不成问题啊。
看来不修仙的人压根不懂里面的门道，如果遇上黑心一点的，直接利用信息差，可以把金百利这样圆滑了半辈子的商人骗得倾家荡产啊。
还好他洛易不是那样的黑心商贩，金百利热心帮他，他也不会亏待金百利。
“怎么，你想飞升啊？”洛易打趣金百利，“这一颗丹药，你和你的朋友，也不够分啊。”
金百利眼睛亮了亮，试探着问道：“依老神仙的意思，我能买两颗吗？”
洛易扬了扬头，用下巴指了指湖心的那座小屋，说道：“只要你和你的朋友把事情办好了，办漂亮了，要多少仙丹都可以。”
“我这就去办。”扔下一句简短的话，金百利便转身去做准备。
走在路上，金百利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原本蒙了一层云的心情也开朗起来，浑身都充满了做事的活力，仿佛下一刻，那位公主就会在他的引诱下，一步步掉入洛易的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