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闲迷迷糊糊睁眼之时,独属夏日的毒辣阳光从屋顶的窟窿里洒进来。
他并非失了记忆,一阵恍惚过后,便忆起昨晚的情况。
他被人追杀,最后逼不得已坠下悬崖,砸了人家的屋子,伤得不算轻,差点被人拿剑摸了脖子,然后——
他记得,救下他的是位姑娘。
这么想着,谢知闲微微偏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满含怒意的眸子。
昨晚救他的人昨晚离床不远处的桌旁,一手撑着左边脸颊,跷着二郎腿盯着他,见他偏头,皮笑肉不笑:“醒了。”
云生发觉事情不简单——
也不是她发觉事情不简单,是系统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昨天夜里,第一件事,这人掉下来的动静不小,她躺在床上,还没闭眼,便陆续有村民过来询问情况,她光解释就解释了大半夜。
第二件事,村民来后,她与村民合力将人收拾干净,在角落给这人搭了个地铺,将人拖了过去,村民走后,系统开始在她识海里上蹿下跳,说什么剧情专属她和主角几人——
简而言之,就是她没和这些人相遇之前,故事开启不了,系统——他开不了机。
这十五年的种种,相当于是一个不需要她做什么的离线模式。
按照系统的话说,从这个人掉进她房里开始,任务才正式开始,而她不能拒绝,拒绝就死。
云生咬牙切齿。
她看着床上缓缓坐起的男子。
该说不说,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才发现底下居然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怪说是第一反派呢,什么剑眉星眸的,都往他身上安。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公子,昨天晚上发起烧来,一会儿说地铺不舒服,一会儿嚷嚷有石子硌着背了,安静片刻,又哭着说床太硬,他的背快要烂掉了。
舒浓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将他搬到床上。
云生扬了扬下巴,“豌豆公主,你叫什么名字?”
谢知闲微微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豌豆公主是什么意思,但是公主二字他还是清楚是什么意思,他有意反驳,但一抬眼,看见了自己砸出来的窟窿,再一低头,看了见床铺上零星的血迹。
“……谢知闲。”
云生不知道他的知是哪个知,闲是哪个闲,问了系统,她收了眼中的怒意,刚要凑过去,系统忽然【叮——】了一声。
【触发任务谢知闲,请维持三天的绿茶或白莲人设,无具体台词。】
【……什么玩意儿?】
系统继续道:【任务完成,解锁九州介绍(一)。】
云生沉默:【……不需要你介绍我也知道。】
她虽然不知道剧情,但好歹也在这片大陆上生活了十五年了,所谓九州,指的是灵州、定州、安州、怀州、成州、墨州、玉州、文州以及她所在的云州。
只是八百多年前魔族入侵人界,九州人族皆誓死反抗,魔族退败至离魔界最近的云州,彼时人魔两族皆伤亡无数,在云州居然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可未等人族援军到达,云州之外蓦然竖起一道屏障,仙门大能,神器法宝齐齐上阵,却无人能破,将云州与其他八州相隔开来,直至如今,也未曾有一丝缝隙。
云州俨然成为一片单独的大陆。
可人魔两族,岂能和平无事,八百年来战争无数,不过——云生前几次去村口买东西的时候,听说如今云州最厉害的仙尊,试图与魔族和谈,寻求一个共生之法。
这些事情,她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得一清二楚,需要系统帮她介绍?
系统思索片刻:【不做任务就——】
【好好好。】云生连忙答应,【我做我做。】
不就是不做任务会死么,她做不就行了。
就是这任务太过奇特。
云生安静片刻,抿出个无害的笑容出来,慢悠悠地靠近谢知闲,瞧了瞧他胸口处缠绕的白色绷带,温声问:“谢公子的伤,可还有大碍?”
也亏得这里是修真世界,否则就他那心脏被捅个对穿的样子,不死才怪。
系统幽幽开口:“他心脏长偏了两厘米。”
“……”
云生浅笑盈盈瞧着谢知闲。
亏得这里是世界。
谢知闲摸不清云生的性子,试探着运转灵力,又抬手摸了摸胸口处的伤口:“……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昨晚他被喂下的那些丹药,皆非凡品。
言罢,他抬眸又看了眼笑眯眯盯着他不错眼的云生,又干巴巴地补充:“多,多谢姑娘相救。”
云生点了点头,顺手拖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慢吞吞地开口:“……我幼时家贫,不知父母是何人,运气好时,便得别人施舍一口饭吃,但更多时候,还是菜市角落里别人不要的烂叶子,团成一团,嚼两口咽下,便能熬过一日,五岁那年,我被一老人收养,辛苦供养至二十岁——”
谢知闲愕然,转头去看,只见方才还笑盈盈的姑娘不知何时红了眼眶,轻柔的声线里也带了点点哭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猫跳上她的膝盖,被她一把搂入怀中。
“可是二十岁那年,奶奶病逝,独留我一人在这世间——”她抬手按了按眼角的泪水,“不过后来,我又有幸被一世外高人收为弟子,学了些保命的术法,可后来……”
她的哭声几乎要压抑不住:“后来师父他,也离开了我。”
“……”
彼时谢知闲谢小公子,才刚刚遭遇亲信背叛,还未成长为日后那位谁都不信,欲杀尽天下负心者,挑起人魔两族战争的人族首恶。
他是云州图连城谢家的二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得父兄疼爱,众星捧月,不识人间疾苦。
他听不出云生口中的此离开非彼离开,只觉得她身世凄惨,好容易有了两位亲人,又接连失去。
他哪里知道云生是在点他,只蓦然对她生出几分怜悯。
但谢小公子长这么大,除了王元那个杀千刀的,从来只有别人哄他的份,却是从未哄过别人,他无措地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床边伤心的姑娘。
云生低头抹泪,还在继续:“……我没什么太大的能力,隐居此地之后,挣不到几个钱,家里的米粮昨日已吃完,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见公子的伤还得休养几日,这几日——恐只有清茶淡饭招待,还望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