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本来想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搬到门口堵住,但在她一手提起那把椅子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她拉开了所有的窗帘,大片的月光照在床面上。
起码没那么昏暗了。
半小时前,这个房间的电断掉了。
她不知道是整栋公寓楼没电,还是就这里。
但不管是哪种,知安都无法入睡。
连着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濒临衰竭的程度。
知安强撑着意识,打开手机搜索“食用海非鱼生病”的信息。
跳出来的评论寥寥无几。
“我家亲戚海虞湾回来后好像是生了几天病,不过后来就好了,还邀请我去他家吃饭呢”
“那些生病的人只是碰巧吧,哪有那么多事”
社会新闻也没有报道相关消息。
知安有些乏味地翻看着,正要退出界面,视线却被底页的一条评论吸引住视线。
“不要接触身上有鱼腥味的人,不要吃这类人给的东西,不要和它们发生性关系......”
知安不由得放轻呼吸,想点进去。
下一秒就跳出一条弹窗,“此评论涉嫌违规,已屏蔽”。
知安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感觉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她无奈地戳着手机屏幕,没注意到刚打进来的电话,一不小心就按到了接听,扬声器模式。
一道幽暗的,像是软骨动物在地上爬行发出的粘腻声响在空荡的卧室里响起。
“小安啊,怎么还不回来...爸爸好想你啊,好想好想,嗬,嗬...我好饿啊”
知安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手机也被她扔到了墙角,发出一声巨响。
恍如夜雾中潜伏的怪物仍在诉说着对她的想念,在昏暗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可怖。
知安缩在被子里,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拿起手机,关掉那通电话。
她连靠近那道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那个怪物就在那里,等着她去接近,最后把她嚼碎成一滩稀烂的血肉。
是她忘记了,把他的电话也拉黑。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他”了,而是“它”。
它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完成了异变,成为一具披着人皮的怪物。
继承了它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和生活方式,伪装在人群里。
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会变得与人类更加相像,迷惑着猎物。
而方晓,就是进化比较靠前的那一类吗?
知安捂着耳朵,不去听怪物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声音才彻底停歇下来。
她又等了片刻,才踮着脚去捡手机。
也许是挂断了,或者是电量不足。
房间里断了电,她的手机无法充电,本就只剩下一点电了。
知安远远地瞄了一眼,手机是黑屏的。
她松口气,弯腰把手机捡起来,按了按开机键想看看是不是没电关机了。
就在她捡起手机,屏幕正对着自己的时候,本是一片漆黑的屏幕忽然发出一阵电流声,闪过断帧的黑白线条。
随后,一张边沿覆裹着黑鳞,惨白阴潮的人脸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出现在,她正握着的手机屏幕里。
“小安...”
他微笑着把脸贴到摄像头上,粗粝的鳞片和摄像头摩擦着发出刺耳难受的声音。
知安的心跳停了。
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把冲出喉咙的尖叫声压下,猛地把手机倒扣过来拍在地板上,再也没有去拿起的念头了。
知安连手脚都是软的,靠在床沿边大口喘着气,眼泪失控般地落下。
她哭得头脑昏胀,额头都在发烫,眼角干涩又疼痛。
她真的很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奇怪的游戏。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在一步步摧毁着她以前的认知,重塑新的规则。
知安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太好,加上哭过一场,这会儿迷迷瞪瞪地坐在地板上,头靠着床垫,眼皮子耷拉下来。
意识一片模糊。
就在她即将陷入睡眠之时,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敲门声。
一下就将她从梦境拉回。
现在的她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惊醒。
“小安,做噩梦了吗?”
是方晓的声音。
知安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的刀片差点把她的手磨破,她紧紧闭着嘴巴,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呀,小安,我听见你刚刚在哭哦。”
知安还是没说话,假装自己睡着了。
“不想理我吗?那我进来了哦,小安,嘻嘻。”
知安呼吸一紧,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方晓疑惑地“咦”了一声,“小安还把门给锁了呢,看来今天不能进来陪你了。”
她轻轻笑了一声,“好好休息哦,我的小安”。
知安听着方晓离开的脚步声,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精神时刻紧绷着。
头真的是太疼了。
像是有一把斧头在凿开她的后脑勺,挖着里面的血肉。
她强撑着一点力气,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画卷慢慢摊开。
画中人的眼神深邃而温柔,在朦胧的月色下与她对视。
在这一刻,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生硬冰冷的纸张,柔和地落在她沾满泪痕的脸上。
“阿樾...”
知安喃喃道。
“我好像快要撑不下去啦,你会...在月亮上等我吗?”
她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主人的倦意,缓慢地阖上。
庄周梦蝶。
而知安,梦见了她的月亮。
把掌心圈起来,苍蓝的月亮就是她的蝴蝶,轻轻一吹就会飞走。
她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望月了。
因为它是苏樾的眼睛。
清冷而温柔。
又是如此高不可攀。
月亮不会向她奔来,可苏樾会为她低头。
所以,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吧。
她握住了属于自己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