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猛地从梦中惊醒。
大张着眼睛,瞳孔紧缩,睫毛不断颤动着,像是受了惊的蝴蝶。
她的眼角挂了泪水,没有知觉地顺着侧脸滑落到枕头上,沾湿布料。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膛。
知安把手心放在左胸口,试图压下那慌乱不安的心跳声。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直到感觉手臂僵硬麻木才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知安下了床,手脚都是虚软的,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神智勉强恢复一点。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后退几步,虚脱地靠到墙壁上。
知安梦到自己死了。
在最后一刻,被那个怪物的舌头穿透了胸口。
眼前全是从她身体里迸溅出来的鲜血和碎肉。
她甚至感觉到了实质性的疼痛。
知安很久没做过梦了,更别说是这种血腥的噩梦。
好像在很久之前,那是很遥远的时间线了,她做过类似的梦,但远没有这次清晰真实。
但自从苏樾出现后,她每日沉浸在幸福的生活里,再也不会做梦。
总是一觉睡到天亮,精神气满满。
现在,她又开始做噩梦了。
是因为苏樾不在了,没有安全感,还是这个古怪的世界给她的提醒。
不论是哪一种,对知安来说都是不好的消息。
知安洗了个热水澡,披散着一头湿发坐到窗户边。
外面是一片静谧的黄昏色彩,天边的夕阳缓缓下落。
周边的路灯开始亮起来了,商贩推着小车穿过街道,留下一串叮铃啷当的响声。
知安双手撑着下巴,望着楼下的路景出神。
平常这个时候,苏樾已经回家了,手里会拎着她最爱吃的草莓小蛋糕和牛奶布丁。
而知安会守在窗前看着他的车驶入别墅区,直到车尾消失,她再跑到门口,两只眼睛亮堂堂地盯着那扇门,乖巧得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猫咪。
五分钟后,苏樾开门进来,她就会扑到他的怀里,踮着脚亲他的下巴。
苏樾还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被她抱住了。
他会低下头,轻轻环住知安的腰,用一个轻柔的额头吻回应她。
“安安”
他的声音氲着清冷的温柔感,“穿鞋”。
知安松开他,吐了吐舌头。
她没穿袜子和拖鞋,就这么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苏樾知道她老是忘记穿鞋的毛病,早就装上了地暖,但不管是在寒冬还是热夏,他还是会让她穿鞋。
知安坐到客厅里吃苏樾带回来的小蛋糕,她先用小勺子挖了一口给他,再埋头吃起来。
“阿樾,我做了两个菜”
她舔掉蛋糕上的草莓果酱,“剩下的交给你啦”。
知安不会也不敢处理带血的生肉,荤菜都是交给苏樾来做的。
虽然苏樾不让她做饭,但她偶尔还是会进厨房,想练练厨艺。
“安安,你不用做这些”
苏樾温柔地把她脸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知安慢吞吞地吃着草莓蛋糕,小声道:“阿樾,别人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我连饭都不会做,你会不会嫌弃我呀,觉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笨,这么懒...”
“安安”
苏樾正蹲在知安身前,手里拿着一双粉色拖鞋给她穿上。
他的眼睛很漂亮,望着她的眼里含着温润的光,仿佛看不见底的星海,“我属于你”。
知安呆呆地看着他,嘴里还咬着半个勺子。
她很没骨气地沉浸在苏樾的美貌里,等反应过来,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脸蛋都变得热腾腾的。
“阿,阿樾......”
她捂住自己红通通的脸,“别这么看着我”。
会忍不住流鼻血的。
知安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到苏樾的场景。
他们是在一年冬天遇见的。
苏樾的长相是让人一眼惊艳,见过再难忘的那种类型。
那段时间的知安没有创作灵感,会带着画板出去写生。
那天刚下完雪,她背着画包,穿着保暖靴吭哧吭哧地踩过厚厚的积雪,坐到公园里的一棵大树底下开始寻找灵感。
周围是堆着雪人,打着雪仗的行人。
真热闹啊。
知安羡慕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画笔迟迟无法落下。
她想画很多东西,但又抓不住最重要的那一瞬间。
她的创作到了瓶颈期,始终不能突破。
知安盯着空白的素描纸发了一会儿呆,有点沮丧。
她的脚边已经落了好几张废纸,都是不满意的半成品。
今天就这样了吗?
她不太甘心。
知安不用为钱而担忧,远在国外的父母支持着她的经济,她只是在为自己长时间跨越不到另一个境界而困惑烦恼。
追寻梦想的路,总是枯燥难熬的。
但这是她的梦,不会轻易放弃。
何况她的路已经比太多人好走了,没有外界因素的阻碍,她要做的就是熬过这段灵感干涸枯竭,无人问津的时间。
“天哪,快看那边的人!”
“怎么会有人长成我想都不敢想的样子......”
正当知安想收起画纸,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压抑的尖叫。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那几个人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抹即使隔着茫茫人群而显得有些朦胧却依旧美成一道风景线的人影。
是的,美。
知安只能用美来形容他。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勾勒出颀长优越的身线,纷飞的雪花像羽毛一样柔软地伏落在他乌黑的发丝和肩头。
在这一刻她只觉得词语匮乏,再多辞藻也描述不了这种美。
她没有看清他的脸,但他的气质就和这里的人是两种鲜明的层次,安静沉默,却极具存在感。
知安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画笔,她呼吸一滞,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调整了画板的位置就开始动笔。
明明画过不少人物线条,可这时就是画不好,笔尖都是颤抖的。
知安耐下性子,努力调整呼吸。
“他朝这边看过来了!天,我好像恋爱了...”
“不敢上去要联系方式,感觉气场好强啊。”
知安又抬起头。
目光不期然间与他对上。
他的视线穿过苍茫的雪和人群温淡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柔软的雪花忽闪过他的睫毛,寒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露出深邃惊艳的眉骨。
他的眉眼和鼻骨精致凌厉到给人带来一种犀利的攻击性。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平淡,溢出的清冷感能把周围的人结成冰。
知安只是跟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心跳蓦地一停,又疯狂跳动起来。
她逃避般地低下头去,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冒着热气。
大脑彻底死机了。
知安用冰凉的手心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重重揉了几下,眼神也不敢乱飘。
年知安,你遇见独一无二的缪斯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