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寻比太医院的大多数人都更了解战冰冰的日常作息,在他还是太医院的医生的时候就颇为留意这一点。这并非出于什么深谋远虑的计策,单纯只是因为好奇。
作为太医院的最高管理者,战冰冰一直以冰清玉洁、恪守职责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她未必是医术最为精湛的那一个,但在民众心目中一定是呼声最高的一员。
正是为此,出于与生俱来的恶趣味,王寻一直想找出战冰冰那光辉形象的背后是否存在着污点。他很享受那种将无瑕的玉器拉入淤泥中的感觉。
战冰冰没有给他机会。他期待着战冰冰能做出贪污公款,私和人命,至少是和同僚偷情类似的行为,一次都没有。
当初正是出于这种理由暗中观察着战冰冰。也幸亏这点小心思,他能大概猜出战冰冰的行踪。
之前几次小动作,如在井水里投毒,或者偷偷熄灭长明灯,正是在掌握了战冰冰的行动后才能做到。王寻甚至记得战冰冰办公室的备用钥匙藏在哪里。
于是,他现在端坐在战冰冰办公室的那张虎皮椅子上,等待着她的到来。
这张椅子似乎很稀有,应该是战争前的产物了:那个时候神国还允许捕杀老虎。椅子背后刻着“战”字纹章,说明是她家族的专属物。
不管怎样,一个医生坐这样的椅子就是很奇怪:老虎皮往往和杀戮与强权联系在一起。能心安理得地坐稳这张椅子的人绝非什么单纯无邪的白兔。
想想也是,那个女人可是完整经历了整场战争啊。
王寻思索着,注意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沉重,并不来源于举止优雅的小女生。
是查夜的人吗?太医院从来没有雇这样的人;是赶着上夜班的医生?那倒无妨,因为他们不会走进战冰冰的办公室,当然…
王寻瞟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它们没有合上,而且还有许多份需要战冰冰的署名,这也是王寻断定战冰冰会回到办公室的理由。
所以我不会浪费时间…但是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那个人站在门口吗?他开始敲门了。
“咚咚咚!”只是一味地敲门,没有说话。
王寻歪了下脑袋,没有出声。门外的人似乎坚信着房间里有人,敲门的力度持续加大。
再这样下去,就会引来很多人。王寻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门晃悠悠地拉开了一条缝。
王寻想看看外面的人是何方神圣。
他早就做了一些准备,地板上一些隐秘的角落贴满了符文,随时可以发动,烫死在地板上走动的人,如果对手是战冰冰的话还需要一些额外的手段,那是最后的杀手锏。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会儿。
他把门踢开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王寻的面前。
王寻下意识想找水喝,但是他没有摸到桌子上的水杯,于是他故作轻松地笑了:“好久不见。”
“我猜你不想见到我。”杨珽一脸严肃地说。
王寻微笑着问:“你是怎么逃出大理寺的,我很好奇?”
杨珽说:“一点不合乎道德的小手段罢了。我想打晕你的人,结果下手重了点,他很快就断气了。趁尸体没被发现,我从大理寺溜了出来。”
王寻皱了皱眉头:“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杀了一位大理寺的高官…”
“我不在乎。”杨珽道,“我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挣扎。大理寺什么的无所谓,之后真坐牢砍头我也认。但如果太医院有危险,我必须赶回来。”
“而且,”杨珽补充道,“我杀了他以后,这家伙的尸体变了个样子,很显然他不是栎,也许只是一个擅长易容术的疯子罢了。”
“很不医生的做法,不过我喜欢。”王寻赞叹道,杨珽本以为他会因为手下的死讯而难过,但似乎没有。
“现在来说说你的事吧。”杨珽道,“你打不过我,而且这次绝对跑不掉。”
王寻沉吟片刻:“你想听什么?我不一定会说实话哦?”
的确如此,杨珽道:“我想有些问题一定很乐意说实话…比方说…你的杰作,这次巨髓症的波及范围有多广?”
“一点也不。在你们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王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让这种东西广泛传播开来很难,而且我们也不想采用混在食物中这种卑劣的办法。”
他说谎了吗?杨珽有些纠结,但愿他说的是真话吧。
王寻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战冰冰的命令,她让我来这里找你。”杨珽道。
王寻啧了一声,靠在椅子的躺背上。他没有表现出逃跑的意愿,这反而更加可疑。
不过,如果计划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外面已经被重重的锦衣卫给包围了,王寻就算能暂时从自己手中逃脱,也逃不了多远。
王寻终于重新开口了:“放我走,否则我就在这里自杀。”
杨珽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们不会希望我死的,除非你们想看到巨髓症的幕后故事成为未解之谜。”王寻冷笑道,“也许还有大量的巨髓液藏在某些地方,而且不止我知道它们在哪里。”
这个家伙居然会用这种理由要挟我,杨珽有些恼火地想。
问题在于杨珽还真的不敢杀死王寻,还有很多真相必须在他口中问出来。
“何苦呢,王寻?”杨珽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就算我放你走,你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王寻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管你怎么想,你想站在这里和我对峙十个小时也不是问题,总而言之,你现在如果动上半步,我就会自杀。”
这种说话方式好像在哪里听过…杨珽只得口头允诺道:“随你的便喽。”
他估摸了一下从这里击晕王寻所需要的时间,答案是一秒钟,他不清楚王寻的实力,如果能在一秒钟以内反应过来的话…
而且,杨珽很清楚,王寻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杨珽在魏府感应到的邪神气息,那种压迫感杨珽现在都记忆犹新。
“那就这样说好了。”那个坐在虎皮椅子上的人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不必称呼我叫王寻了,我的名字,是王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