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将虚弱的琥珀抱回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妈妈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累了。”他看向红豆、芙萝尔与从杯子里冒出半个脑袋的粉红小虫，冷静地说道，“让她多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芙萝尔轻咳一声：“……努尔，你的情况如何？需要帮忙吗？”
“目前还好，不需要帮助。”
努尔清楚自己不可能把昨晚发生的一切，把所有秘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们。
包括最信赖自己的前辈，她们与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听到他的回答，红豆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又很快板起面孔：
“爸爸，你的味道……虽然还是熟悉的，但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嗯。”努尔苦笑道：“我突破上位种族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故，差点要了我的命。
“本应相安无事的黑暗本源和光明本源终究还是出现了问题。”
粉红小虫的脑袋下意识地伸了出来，眼睛猛然瞪大：“难道是……”
“你可以理解为雅儿的神明埋藏的后手。另一个隐藏极深，本性邪恶的我在突破上位种族后向我发动袭击，试图杀死我，彻底占据我的身体。”
芙萝尔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另一个我？
她想起了自己为好友报仇时，出现她耳边的幻听。
芙萝尔小声问道：“那奴隶起义……”
“我本来的计划是先逐渐让广大的奴隶觉醒，时机成熟再进行下一步动作。”努尔斟酌着说，眼神中自然而然地掠过一丝沉痛之色，“但是另一个我利用了这一切，也利用了你，芙萝尔。”
“他与雅儿的势力合作，借助引导奴隶起义，从而引发了普尼斯港的惨剧。”
“海上的幽灵舰队也是出自另一个我与雅儿、魔族等人谋划的手笔。当死亡人数达到六位数后，雅儿开启了超位血祭法阵，将魔王召唤了出来。”
“我们的真实目的是杀死普尼斯港城主，并且也确实做到了。”
“普尼斯港彻底废了，工业区、教会、超过半数的贵族与军队为死去的奴隶们陪葬。当然，无辜的平民也死了很多。”
芙萝尔感觉有些不舒服。她听着努尔语气平静的娓娓道来，仿佛那些死去的人只是一个个数据。
忽然，一个声音穿过鲜红的发丝，凑到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你也感觉到了吧？”
“他的状态并不自然。他在伪装，他在撒谎。”
芙萝尔的身体猛然一抖，随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听努尔叙述的同时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听觉灵敏的努尔与红豆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酷似萝莉商人的声音。
又是那个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芙萝尔还没平复情绪，那个嗓音再次响起：
“你好像还没醒过来啊。”
“努尔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看他对平民的死有感到一点点惭愧吗？”
“……”芙萝尔心生烦躁，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她强行把注意力转到努尔说话的内容上：“……不管如何，我确实间接参与杀死了那些奴隶与平民。我不会否认这一点。”
红豆尝试安慰道：“爸爸不用自责。至少爸爸还是赢了那个邪恶的家伙，平安回来了，不是吗？”
整个房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动静都会一清二楚。
红豆、粉红小虫与芙萝尔齐刷刷地呆在原地。
努尔并没有如她们预想的那样说“是的”。
他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爸爸？”红豆试探性地问道，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你胜利了对吧，爸爸？”
“后生，你别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开玩笑呀！”粉红小虫试图扭转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你差点吓得我心脏停止跳动了……”
芙萝尔则只是张着嘴，像一具雕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而努尔的面孔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仿佛这并不是他的脸，只是一张人皮面具。
他语气冰冷地说道：“很遗憾。
“你们认识的那个我输了。”
听到这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芙萝尔耳边的声音也愣住了：“啊？”
这和它预言的情况有些区别。
“不是，不是，爸爸，你……”震惊之余，红豆语无伦次地摇晃着脑袋，仿佛并没有接受眼前的事实。
“闭嘴。我不是你的便宜父亲。”
红豆立刻噤声。
她缩回身体，悄悄地给了芙萝尔一个眼神。
“陪你们玩这么久的过家家，你们累，我也很累。”他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至于另一个我，他已经回不来了，你们不要再抱以不切实际的期待。”
两道风声朝努尔的背后袭来。
他头都没回，随意地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杀过来的红豆与芙萝尔顿时被固定在了空中，拼命挣扎，像被众多无形的手牢牢捆住。
芙萝尔刚想施展献祭法阵，就被一个透明的拳头塞入口腔，打断了正在念诵的咒语。
红豆则骂道：“我终于知道妈妈为何会那么痛苦了！把爸爸还回来，混蛋！”
“省点力气，别做无谓的牺牲。”努尔背对着两人，冷冷地说道，“你们打不过我的。”
“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红豆尖叫道，“不然我就把你做的事告诉学院……”
“然后让你的便宜父亲，便宜母亲作为陪葬。”努尔冷笑一声，“你喜欢这个结局的话，就尽管闹吧。”
透明的拳头从芙萝尔嘴中离开，带出来一丝透明的唾液。她在空中激烈挣扎，干咳不止：
“让我们听到了重要的秘密，你还留我们一命是因为什么……”
努尔的右手放下，红豆与芙萝尔“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面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因为你们还有用。我需要你们保守秘密，直到我从普尼斯港学院顺利毕业。”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当然，除了性命，你们还能获得一些赏赐。”
“不接受？别忘了我之前说的，我也是努尔，四舍五入约等于原来的努尔。”
红豆抬起头，耳朵与尾巴上的毛炸了起来，愤怒地嚷嚷着：“你不配！爸爸根本不是你这种人能比得上的……”
努尔冷哼一声：“不要随便对我下定义。努尔是什么样的人，由我自身来决定，不是由你们来决定的。
“我先给你们思考的时间，正好我也要去学生会报道。”他迈开脚步，向外走去，“我希望你们能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他“嘭”的一声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