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与猴群已经陷入一场死战,本来各自为战的野猴在猴王的组织下竟然形成了简单的包围战术,情况对我越来越不利。
而就在这时,那只早已死在地上多时的山魈尸身化成了一只以手为眼、肚脐为嘴的怪物朝我扑来。
我表面镇定,实际上手中的剑都快握不住了,一来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死而复生的怪物,另外则是当下陷入束手无策的绝境,师父的成仙之路近在眼前,却马上就要毁于一旦。
见我体力逐渐不支,猴群们愈发凶猛。
形势虽对我不利,可也不是毫无办法,此时距离师父飞升成功还有不到十分钟,猴群和山魈又是冲我来的,只要我用自己做诱饵,把他们引到远处去即可。
心中下定主意,我挥舞长剑,一头反扎进猴子的包围圈中,原本凶悍的野猴没想到我会出这一招,纷纷一愣,随后呲着牙朝我扑来,我横挥两剑先斩杀身前两只猴子。
随后身体一沉,有两三只猴子从侧后方跳上来,对着我抓挠。
顿时衣服连带皮肉被划开数个血口,疼得我直流眼泪,在原地猛转几个圈也没能甩掉,抬头一看,那只猴王还在指挥,我胸中气血上涌,也顾不得什么后果,将宝剑反握,猛地投向猴王。
白眉老猴丝毫没料到我会把剑扔向他,相隔不到两米的距离任凭它反应再快也无济于事,瞬间被宝剑扎了个透心凉,哀嚎一声从树上摔落下来。
其余猴子看到猴王陨落,顿时六神无主,溃不成军,纷纷惨叫着四散逃亡。我来不及照料伤势,忙四下寻找山魈的踪迹。
因为刚在突围的过程中,山魈并没有向我扑来,反而一直朝祭坛的方向前进。
也就在目光锁定到山魈的那一刻,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那怪物竟然要去拿回自己的脑袋,此刻离祭坛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而我手里既没有防身的宝剑,又没办法再一秒内冲出五六米去把山魈撞开,灯芯的明灭仅在呼吸之间。
就在万分紧急的时刻,我注意到了身边那棵被天雷劈成两半的枣树。
“雷击枣木!”被雷电击中的枣木,是道家中的第一圣木,具有通神达灵、驱鬼辟邪之效用,由于无法人工制成,因此只能在自然界中凭运气寻找。
一块拳头大的雷击枣木,便可在市面上卖到八千至一万元不等。
我弯腰随手捡起一块,朝山魈猛地投掷过去,但见枣木接触到山魈的一刹那,怪物登时犹如触电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手甚至还保持着准备将长明灯捧起姿势。
我跌跌撞撞扑到长明灯前,那一点火苗仍在山魈的头颅内摇曳生姿,我长出一口气,把它抱在怀里度过了最后的几分钟。
当仙洞里不再吹出清风时,师父的飞升应该也成功了。我来到洞门前,忐忑地敲了敲木门:
“师父?你还在吗?”
门内无人回应,我轻轻打开门,暖黄色的夕阳斜斜地落在仙洞内,眼前的景象却让我险些昏死过去。
地上有几滩早已凝固的污血,血迹中夹杂着零星几片羽毛,宝莲和其他法器散落了一地,而洞壁上还有几道似乎用兽爪抓出来的凹痕,能把石头近乎抓碎的力量,绝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
仙洞内一片狼藉,被斜阳映照着透露出一股逼近死亡的不祥气氛,我慌张的在仙洞里寻找师父的踪迹,却又害怕真的看见师父血淋淋的尸体。
然而仙洞内并没有老人家的踪影,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我从地上捡起几片羽毛,心里仍然有些发毛。
“难道成仙飞升的过程这么艰难么?”
不过想想也是,这三天我光是在师父身边护法就遇到了如此多的阻挠,而第一天那场暴雨,恐怕就是上天对于想逾越肉体凡胎之人的雷劫。
我手中攥着羽毛,缓缓靠在洞壁上,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距离师父飞升成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我一个人住在马迹山脚下的镇上。原本我从小和师父在山脚下独居,远离人群,每个月只有采购物资或者为村民做法事时才会去镇上的道堂小住一段时间。
师父飞升前曾给我留下了一封很长的书信,说是书信,其实和一本书差不多厚了,看来并不是几天内写完的,而是断断续续写了很久。
大大小小的事,无论是生活还是修道,都事无巨细地写了很多。
书信中说,待师父飞升后,便要我入世,依旧做个道士也好,还是在社会上找个工作也好,总之不要再窝在大山里,要出去见见世面。
像服务员、洗碗工、外卖员这些工作我都做过,但由于从小没有融入社会,因此生活过得孤独且艰难,经过近一年的周折后,我选择回到马迹山镇上。
从前被师父硬逼着去道学院里读过几年书,肚子里还有点墨水,入世以后,我凭借《上清飞升大卷》里的道学知识,在一所道学院里混了个讲师的名分。
再加上平常给村民家里做做法事,这些报酬足够我日常开销。
我的最终选择,还是像师父一样,飞升成仙。
自小在这种环境下受尽熏陶,除了成仙证道这件事,我已寻不出生活的其他意义,而很显然师父也考虑到了我的选择,在书中为我指明了一处仙洞。
在广东英德市九龙镇,有一座清远山,与马迹山一样,同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其山形地势汇聚天地灵气,适合得道修仙。
而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千年前有位广东的经商巨贾,斥巨资请长春子丘处机道长在清远山修建了一座仙府,每逢庚子年八月,仙府灵气最旺,哪怕是普通人去到仙府中也能飞升成仙。
错过了只能再等下一个庚子年,也就是六十年之后。
那位姓江的富豪建这座仙府的目的自然是福荫子孙后代,想让后人代代成仙飞升。
师父在书信中说,关于江家仙府的信息,他也只了解这么多,至于其中是否需要其他步骤,就不清楚了,如果我有兴趣,可以去调查一下。
而庚子年,恰好是师父飞升后的第三年,也就是今年,想要飞升,就只能赶在八月前进山到仙府与江家的后代抢夺飞升仙位,也就是抢仙。
去年一整年我都在清远山附近调查,再从九龙镇开始辐射向外搜寻,都没有得到有关宋代江家巨贾的消息。
或许在这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家大业大的江家早已灭亡。既然从人嘴里挖不出消息,就只能亲身前往清远山。
然而清远山并非一座山,清远地带山脉起伏,一座连着一座,且大多属于荒山野林,根本没有路能进山。
传说中的江家仙府到底有没有,历经千年沧桑还在不在,以及到底建在哪儿,都还是未知数,若单单指望我一个人蹚着腿把清远山系走遍了寻找仙府,恐怕再来三年也不能够。
在清远山下飘荡了将近一年都没什么头绪,身上带的钱花了个精光,没办法我只能暂时返回马迹山的道堂再想办法。
除那封书信之外,师父还给我留下了许多东西,统一放在一只木箱里,其中包含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师父这辈子所有积蓄,也在飞升后留给了我。
生活的问题不用愁了,如何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迅速找到我花一年时间都没发现的江家仙府,却成了我最头疼的事。
如果我要会一些风水学就好了,通过相风度水,通过观察清远山的地脉和水势走向来判断哪里是灵气最充盈的地方,那么寻找江家仙府的范围就会缩短几十上百倍。
问题是师父也并不精通风水,自然也没法传授给我。
眼下之计是找到会看风水的高人陪我一同前去,但是去哪儿找呢?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想起来师父还给我留下了一个百宝囊,并嘱咐我,走投无路时可以拿着百宝囊里的东西去河南洛阳北邙山下去寻一座地楼,在那儿找到一个叫槐叔的人。
把东西带给他看,无论求什么忙都会帮我。
我打开百宝囊,其中竟是一尊巴掌大的,和田白玉制棺材,这种题材的雕刻通常取升(棺)官发财之意。
这尊小棺材做工精良,玉石细腻温润,表面如同被油脂包裹般富有光泽,握在手里把弄有说不出的舒服,手感极佳,估计以前的主人也对它爱不释手,时常在手里把玩。
而我要去找的那位地楼槐叔,听师父说是洛阳最大的走地仙头目。所谓走地仙,也就是盗墓贼。
槐叔手下掌管着许多专业盗墓者,至于师父说的地楼,则是他们的根据地。
书信中提到,早年间槐叔经常来找我师父做交易,一般是槐叔找我师父求一些镇邪的符箓、法器,来协助他们盗墓。
有一年槐叔下墓时误被古尸嘴里的尸气熏了眼睛,好在找到我师父帮他治好了那对招子,这才保住了视力。
槐叔也因此将他最爱的和田白玉棺送给我师父,并许诺将来有需要随时可以带着白玉棺去找他。
或许带着玉棺材去找槐叔帮忙,可以让他借调点人手和我一起同去清远山,借助他们强大的相地认眼(定位墓穴)本事来找到江家仙府。
我寻着师父留下的地楼地址,出发去河南洛阳,可到地方找了一圈竟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楼。
能看到的只有平房、商铺,我站在街上,看着来往各色的行人,不免联想到那伙盗墓贼,是否已经散伙、被抓或者遭遇不幸,最终消失在这座城市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