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纹回来的时候夏鳕已经抽完了五管血,手上还安上了滞留针。刚刚吃完饭似乎体力回归了一些抽血血又虚弱了。手术大约安排在两天后,医生给夏鳕做了一个盥洗。此时夏鳕蹲在厕所里,她已经开始痛苦了,上厕所的时候那只带着滞留针的手不能动,单手提裤子。夏鳕上完厕所出来,看见一包衣服放在床上。她知道景纹已经来过了。她走到病房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景纹的人,心想他又跑了。景纹此刻其实在外面寻找夏鳕,他给夏鳕发了微信:人呢?。夏鳕此刻没有看手机。她想:算了,我把衣服先整理一下吧,她把灰色背包的拉链打开,把床单先拿出来对折铺在了床上,家里的床单是双人床单,病房的床是单人床的,对折铺着刚好。她把枕套铺在病房的枕套上,她把黄色的睡裤拿出来换上,她实在是洁癖,不喜欢医院一切的东西。她只跟景纹说再拿一个上衣,景纹给她拿了一个黄色的长袖,这是大夏天其实还很热,七月份的天气,景纹为什么不拿短袖,拿长袖。这样的小事又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不满。呼,细节真的让人折磨。夏鳕把衣服塞在柜子里,换上了拖鞋,把沐浴露牙膏牙刷放在水池旁边的架子上,景纹用保鲜膜把牙膏和牙刷沐浴露三者绑在一起了,缠了好几圈,夏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保鲜膜拆掉。景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心想。她的一只手上插着留置针,两只手很奇怪的配合着在拆保鲜膜。这个时候妈妈的电话响起来了,放好这些东西后就走到走廊外面楼梯上去打电话了。妈妈也很担心夏鳕,但是这个时候父母在西藏旅游,他们没有办法赶过来陪夏鳕做手术。夏鳕其实和妈妈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她的亲生母亲在她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车撞死了。她现在的母亲是在她三岁的时候嫁给她爸爸的,现在的妈妈是她妈妈的妹妹。这次她生病前刚跟妈妈吵完架。好了,生病完以后似乎就妈妈也不跟她吵了,男朋友也回来了,她竟然爱上了生病。她越聊越走的越远,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了,她不想吵到隔壁睡觉的人,也不喜欢被人听到她私密的谈话。景纹这时候回来了,看到她在打电话然后去回到房间里,看了一眼她铺好的床,又很有距离感的出去了。他坐在医院大厅的凳子上,他不想跟夏鳕走的太近。这次他回来是因为他对夏鳕有感情,但是他觉得夏鳕的性格太不独立了,过往跟他相处的过程中有很多问题都解决不了,他觉得夏鳕这一年多多不工作的举动让他不能够理解。他怎么也不能想到,夏鳕竟然在家玩儿一年还得了子宫肌瘤。他认为如果有人跟他冷战,一周最多一个月他就放弃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夏鳕可以这么执着。这是爱还是疯狂,还是不理智,对于景纹来说就不得而知了,夏鳕对他来说某种层面上是个包袱。他不是不喜欢她,如果她能再独立一些,如果她不再那么情绪激动就好了。但是他从没有跟夏鳕表达他的想法,他并不喜欢改变别人,他觉得选择大于改变。夏鳕无辜的内耗了三年,他不认为他有什么错,因为这三年里他给夏鳕交了房租,他认为他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夏鳕非但不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反而还傻乎乎的等他。他觉得自己伪装的能力太好了,如果和女老板没有谈拢,他可以随时再回来。是的这三年他一直有外遇,他把自己有外遇的理由归咎为夏鳕让他不开心。此时他觉得对夏鳕报复够了,终于他要回来看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装深情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夏鳕真的很虚弱,他看着她在走廊里打电话瘦小的身体,刚才测体重的时候夏鳕只有42kg。真的很瘦了。景纹是这样一个人,不爱表达。喜欢暗中观察别人是否真心。他觉得无意中的言语和动作才是最最最真实的。夏鳕在他冷暴力的过程中向他发的脾气,都成为了他出轨的导火索或者借口。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刚刚动容了片刻的心,又收回去了。他对夏鳕的爱抵不过他对自己的自我保护。夏鳕转来转去打电话终于打完了。来自妈妈的爱并不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因为妈妈过往老跟她吵架,或者说平心而论,她做不到妈妈心中的乖乖女像她表姐一样,她二姨的女儿。她就是叛逆,就是谈恋爱给自己搞成这样子。过往失恋的时候她想向妈妈寻求安慰或者撑腰,妈妈都错误的操作了,导致她明白失恋去找母亲诉说等于二次伤害。她觉得这样的爱是不稳定的。随时都有崩盘的可能,相反景纹虽然势利,凡事考虑现实,但是其实给她的注意力和关怀超过了母亲。至少她认为景纹是一个很稳定的人,心意很稳定,稳定的爱和稳定的不爱,不会有狂风暴雨般的波折。她挂掉电话后打开微信才看到景纹给她发的消息:人呢?她不知道怎么理解这两个字,是对她比较着急想知道她在哪里,还是对她不耐烦。这三年的冷战给她的心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她变得不安,怀疑,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景纹和她之间的每个细节蛛丝马迹。这三年语言本身就很少,她只能靠分析景纹的表情来揣测他在想什么。他厌烦的表情,他无所谓的表情。都对她来说不陌生了。不管分析成什么样子。这也不过是两个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