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告诉他那么多信息?”
王逸没有立刻接话,他又想起初遇魅时羽田那记毫不迟疑的手刀:
“我总觉着羽田是计划好了带他妹妹离开我们,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知道点什么,却又知道的不多。”
“所以你知道他会走,于是便给他提供点信息上的帮助?”
“可以这么说吧。”
王逸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物件,周正和文姿仪都看出那是口鼎。
“这是高威往土坡下冲的时候掉在地上的,你救我回来的路上让我捡着了······高威死在我眼前,我后来一直在想,他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人没了。”
他第一次目睹人的死亡,在王逸的设想里,死亡可能伴随着亲人的悲伤或者一种牺牲的壮阔,没想到高威死的这么‘轻巧’。
“八合目山屋那次如果不是你的重瞳,我们所有人必定死在那里,即使现在想来也是束手无策······”
“后来我就想啊,如果当时重瞳没有发威,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活下去吗?想来想去,除非当时在你上边还有一个人已经到了出口,这样他有可能想办法拉我们一个个上去···问题就在于,没有这样一个人。”
文姿仪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了,她继续听王逸往下说。
“在这个蓬莱山里,终究是人少鬼多,鬼可能无穷无尽,而我们进到蓬莱山内部的,前后只有八个人,这八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减掉一个,那就是永远的少了一个。”
周正和文姿仪点了点头。
“我刚才听羽田健一说话之前,确实没想过让他和千秋去给我们当炮灰,但是他这么一讲,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这或许也是一种······方法。”
***
羽田健一拉着妹妹向山上方向走了一阵,直到身后王逸他们所在的营地缩成了一个小圆点,他身后的那个人终于再也拉不动了。
羽田千秋手一扬甩掉了他的胳膊。
他不用回头看,也能大致猜出她现在的表情。
她屈膝蹲在一块岩石边,浑身透着一股‘别来烦我’的气场,正不停揪着脚边的嫩草。
“你揪它干嘛?”
被人出声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好,就像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瞬间把那株薅得发蔫的可怜小草放下,手缩回兜里。
她根本就是做着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哎。”
羽田健一叹了口气,他妹妹闹别扭的时候是会这样。
她可能会心乱如麻地逮到一棵野草乱揪,可当她发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还会对此感到抱歉,还会自责,但同时也依然会生他的气。
“千秋,你生我的气这不难理解,我知道你肯定还在委屈,不知道突然间,我发什么神经。”
羽田健一说完去观察树荫那头的反应,人家还维持着抱膝埋头的姿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良久了,声音才从腿缝里呜咽出一句:“原来你还知道啊?”
羽田健一松了一口气,任何事情,不管有多大的情绪和不满,只要对方还愿意回应你,这件事就还有解。
“以兄长的名义,以我的生死性命为由要挟你、逼迫你和我走,强迫你做出违心的决定,我向你道歉。”
羽田千秋听他说得真挚,讲得诚恳,有些意外。
她想借机给他一个台阶下,又想刁难刁难他趁势出口恶气,正这么想着,眼圈也红了。
羽田健一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千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了···我们,很可能不需要像王逸他们那样去过每个合目。”
“迄今为止,从五合目上山以来,虽然几次遭遇怪事,但回过神来我却发现,我们和王逸他们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与其说是我们侥幸逃过危机,倒不如说是危险一直在绕着我们走,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羽田千秋没有抬头,但她已经在回忆了。
······好像其他人都在各条登山线路的六合目山屋,遭遇了鬼怪一类的东西。
与之相比,他们在须走口线的百口山屋里呆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因为始终没有等到店家过来招待,所以他们歇够了脚又自己出门了。
无独有偶,七合目的山屋里酷似冰窖。
当时他们兄妹就没有搞懂,那样一个四面闭合的房子,哪里来的穿堂风?一个有火有灶的室内,温度为什么会比室外还低?
此时的同一座山上,其他线路的游客正在经历着各种诡谲可怕的情况,然而他们这边最多就是耳边传来几阵阴风,也不见再有其他变故。
是了,或许这只是一次惊悚成分稍浓一点的爬山经历呢?
这是他们从七合目山屋里出来时的真实想法。
这个想法就这样被两人揣在心里,谁也不说破。
直到后来他们居高临下,看见底下救助站里的人和一头巨熊搏命看得瞠目结舌······
她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能和那么大的熊打得有来有回,也从没见过雾气像龙卷风一样一圈圈的聚拢,一会儿浓一会儿淡。
淡的时候他们断断续续能零星看清几个身形,浓的时候干脆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听到人的惊呼和熊的咆哮声混作一团。
八合目山屋前,他们躲在土台后面窥探到那位双头四臂的魔鬼。
先前击退巨熊的那伙人面对真正的魔鬼显得毫无招架之力,近乎是连滚带爬的被赶进了山屋。
等他们退去后,恍惚间,羽田千秋感觉那怪物的某只眼睛似乎滴溜回转,刚好对上了她们,吓得一个激灵。
刚缩回脑袋,头顶上便有异动,有拇指大小的雪花片落在了羽田健一的肩上。
这是,下雪了?
紧接着,先是山坡的上部出现一条裂缝,马上,巨大的雪体开始如浪潮般下滑崩泻,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声击入灵魂。
她被羽田健一死死护在身下,从他的眼睛里,羽田千秋看得分明,刚才那一幕,不只是她看到了。
有一瞬间,她压制不住内心的惶恐拼了命地想喊想叫,是羽田健一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然后,除了他俩谨小慎微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两人心下诧异,只怕是陷阱,又原地呆了一会儿,才探出头去看。
那里立着半扇残缺的门,没有人、也没有怪物······
思绪回到当下,羽田健一坐在身边将她的头拢靠着他的肩膀。
“千秋,这些我本来以为只是偶然,是巧合,但是一小时前我和王逸聊天的时候才了解到,他们都是携带了铜鼎进山,换句话说,鼎是他们进入蓬莱山的通行证,而咱们两个,恰恰没带这种东西······”
“我们,很可能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