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儿时往事她的嗓音明显变得愉悦起来,“那时候他可调皮了,常常偷偷带着我去后山偷摘熟透的青梅,要知道那青梅林可是曾经玉山王母种下的,我父王是不准人进去的。所以每次被抓到他都会被祝融将军揍一顿.......但他也不怕挨揍,依旧是回回带我去,每次摘到了以后,我们就坐在青梅林里边晒太阳边吃,别提多开心了,但往往还没吃完呢祝融将军就会收到消息气冲冲地来把他提溜回去,我就知道他又要挨板子了。而且你不知道吧,祝融将军是个超级温柔的人,长得也十分俊朗,带着一股子读书人的书生气,但每次打小祝融的时候都像变了个样子,小祝融也是厉害,能把那样的祝融将军气的青筋暴起。”
说到这她不由得乐呵呵地笑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时。
“祝融将军是火神,传说是我们神农的第一高手,可厉害了!小时候他经常教我和小祝融学习火术,可我是木系法术,实在是学不来,经常出错不说,有一次甚至差点把紫金殿烧了个底朝天......当时就给我吓哭了,小祝融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哄我,祝融将军想灭火,结果不知怎么的火势烧得更旺了,这下小祝融也哭起来了......还好赤宸将军来得及时,召来了北海大鲲灭火,赤宸将军和祝融将军一向都合不来,因为这事又掐了好久的架,连我父王都劝不住...后来不管祝融将军怎么换着法儿的哄着教我,我都不敢再学他的火术了......”
“倒是赤宸将军见我不再学祝融将军的火术后,暗搓搓的高兴,他来自百黎族,曾经是兽王,他便开始教我与万兽交流,送了我一只黑色的灵兽,叫乌玄,他说它会跟我一起长大,等我长大后它便是我的坐骑。我很喜欢乌玄,它性子温和,哪怕给它喂错了灵丹也不会啄我,可不像你的毛球,稍有不顺心就在我头上拉屎。”
张一箬见防风邶一言不发,笑容顿时消失了,她连忙转过头紧张的问,“对不起,你一向嫌我吵,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你想说便说,我还没听过神农王族的这些八卦呢。”防风邶笑笑,他倒是第一次听她提起以前的事,从未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神采飞扬的神情。
“那可多了.....论起八卦,没人有我知道的多!那时候我还没成年,小祝融已经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他偷偷跟我说,他喜欢上了鬼方氏的小女儿,但是人家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就自己想了个办法,在我的生日宴上以我的名义把她约到花园赏花,你猜后来怎么样了?哈哈哈,人家去倒是去了,只不过是带着情郎一起去的!给他气个半死,怕人家看见难堪他直接一头栽进了湖里,我又赶紧找人给他捞了出来,他当晚便发起了高热,躺床上病还没好呢这事儿就被赤宸将军故意传了出去,祝融将军知道了以后脸上挂不住当即就回到了府里,洪江将军拦都拦不住,小祝融又在病中被暴揍了一顿,后来病好了找我玩的时候还鼻青脸肿的......”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儿时趣事,防风邶也跟着她笑,他问她:“后来呢?”
她不笑了。
“后来啊......神农城破,还没长大的玄鸟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数不清的箭下,祝融将军和赤宸将军死在了战场上,我与小祝融再也没见过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哽咽。
防风邶也止住了笑意,隔着帷帽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毫无疑问她一定很伤心,他连忙岔开了话题。
“照你这么说,你的玩伴只有小祝融一个,毕竟神农国只有祝融将军有孩子。”
“谁说的?赤宸将军也有——”张一箬意识到什么又闭上了嘴。
防风邶一怔,他是听说过赤宸的传言的,赤宸在外界的名声比九命相柳的还要臭,传说是个残暴冷血的大魔头,一生无妻无子。
可是她刚才说他也有孩子?防风邶莫名觉得她说的话更有可信度。
“他也有孩子?”防风邶挑着眉问。
“嗯......有......”张一箬不想骗他,只好喏喏着轻声说,“只不过世人不知道而已,这事外界知道的人很少,只有我们神农的少数王族知道,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是谁,你可别问我!”
防风邶倒是来了兴趣,“你说的是真的假的?若是真的,你这个消息可真是劲爆——”
“我没事撒这个谎做什么?那肯定是真的啊!”
“那赤宸的孩子自己知道吗——”
张一箬摇摇头,“她不知道......估计就算知道了一时也会很难接受吧。”
“若这件事传了出去,那倒真是有意思了。”
“那我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赤宸将军的仇人可多了,若是他的孩子的身世有朝一日公布天下,那她难逃一死。”张一箬突然想起了什么,“赤宸将军是我父王的义子,我也不希望他的孩子遭受如此劫难,所以将来若是有我能帮上的忙,我也一定会帮的。”
“赤宸是神农王的义子?”防风邶觉得真是能从她嘴巴里听到各种不一样的消息。
“对啊!”张一箬猛点头,“他是为了报我父王的恩才在神农国做大将军的,这一点倒是跟你挺像的......从辈分上算我应该叫他一声义兄,可是我俩年纪差太多了,我一直没好意思开过这口,可惜现在也没机会开了.....外界都传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简直是无稽之谈!至少他对我是真的好,对父王也是当做亲父一样尊敬,但是我始终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张一箬声音小了下来,“父王仙逝前才跟我说,为了压制赤宸将军的野性,他偷偷给他下了慢性毒药,虽然后来解了,但是同时也让他发了一个誓——要他永远忠于神农,因为我还小,父王只能将我托付给了手握兵权的他。可是赤宸将军从头到尾根本没生过谋反的心,待我极好,后来西炎国再次来犯,他执意与神农共存亡,是第一个以身殉国的将军。大抵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大战前他又将我托付给了洪江将军,若是他活下来了,神农怎么可能会灭......”
防风邶心头一动,似是冰山融化。
他今日才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她执意要当着自己面故意说洪江的坏话,后来又用各种方法将他驱逐出神农义军,原来赤宸就是一个惨烈的前车之鉴。
他心里万分惆怅,突然对自己曾经推她入海的行为有些后悔。
张一箬的声音黯淡下来,“那时候我未经世事,像个累赘一样被托付来托付去,看着很多人不断在我眼前死去,只为了保护我这个什么作用也没有的王姬......”
“不必这样说自己。”防风邶心中触动,耐心宽慰着她,“那不是你的错,我看你现在挺能为神农义军做事的。”
“是吗?这是你第二次夸我了,你刚才还说仅此一次呢。”张一箬在帷帽里笑笑,“我只希望能尽我的所有能力守护好如今的神农义军,我不想再重复一遍当初的事了,当年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桩桩悲剧发生,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绝不会再袖手旁观。”
防风邶定定地看着她,逐渐露出一丝微笑,眼神温和,他从未感觉离她这样近过。
不是咫尺之间的距离,而是某种意义上。
他们好像离得更近了一些。
他也好像第一次窥探到过去的她。
有欢喜有忧愁,有童稚的纯真,也有一夜之间长大的清醒。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小祝融的子女,按辈分,他们还得叫我一声王姑。”张一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没什么......”嘴上虽这样说,她却是越笑越开心,压不住的笑意从帷帽里传出来。
防风邶好奇地皱着眉,张一箬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帷帽里传来:“防风邶,仔细算起来我年纪比你大呢,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做梦!”防风邶不笑了,甩了甩袖子朝前走去,脚步飞快。
张一箬追在后面,边走边笑。
“不叫就不叫,走这么快干什么?难不成你当真听进去了?”
防风邶不说话,走得更快了,耳尖爬上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