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上旬的怀城,银杏树又绿成了一片,远在郊区的怀江庄园里,不仅有象征着怀城的银杏,还有四季常青的松树和秋季时最为与众不同的红枫。可现在,偌大的庄园里,只有深沉的墨绿色守护着这样寂静的夜晚。
庄园的藏酒室里,两个男人正在展开一场关于酒的拉锯战。
“你别再喝了。”苏林啸压着戚云承手里的威士忌杯,值得品鉴的麦卡伦1946不应该像他这样一口下肚。
“你知道一瓶好的威士忌要经历多少步骤吗?”戚云承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了放在桌上,他面前杯子里的那一块方冰还没化多少,吧台上这瓶价值几十万的上半世纪珍藏威士忌已经去了大半。
“知道知道,从选藏酒桶的木头开始就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别动!”苏林啸把戚云承准备倒酒的手又按了回去。
“一步错,步步错。”戚云承低垂着头,蓬松的发丝凌乱的盖在前额上,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有威士忌的麦芽香气搭配着他身上的沉香雪梨,混合出一缕灼热的味道,散在两人周围。
“好了,你醉了。”自从安然说了要出国的打算,这一连七天,苏林啸每晚都要经历一遍这样的对话。
“对,我错了。”戚云承猛地抬起头,脸颊上已经被酒精染上了擦不掉的红晕,耳朵也开始听不清楚了。
“哎……”苏林啸看着他现在的样子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好好好,你错了,回房睡觉去。”
威士忌刚入口时醇香浓郁,使人被酒香勾引,喝的肆无忌惮。酒量差的人,品个一杯,酒劲不一会就会悄悄爬上后脑勺,麻痹神经和感知。
戚云承因为怕戚书达会再对他痛下杀手,所以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以免遭遇不测时来不及反应,即便是应酬也极少饮酒。
像今晚这样,戚云承吨吨吨的喝了大半瓶威士忌,不胜酒力的他免不了要醉倒在这里,苏林啸想把他送回卧室,拉了一把,又反被对方按回座位上。
“今天,要找我的小星星。”原本就是白皮的戚云承,现在白里透红的样子更是好看,说这话时,眼神里还透着一股羞涩的幸福感。
“这么晚了,安然都睡了,你明天清醒了再打,保不齐你今晚又要说些什么奇怪的话。”苏林啸无奈的坐在吧台椅上,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送你回房,快,我得撤了。”
“你说的对,不能打,她不会接的。”戚云承身体里的酒精已经开始取代血管里的氧气,通过血液循环进入了他的大脑里,这样自我否定的情况,只会出现在他中枢神经系统不受控制的时候。
俗称,喝醉了。
“对对对,先睡觉,明天肯定来得及。”作为仲裁会一员的苏警官,十分确认安然的国际卡还没获批,所以才说戚云承酒醒后打也不迟。
“不!我知道了,不能用我的瞬息,我卧室里有!电话!用那个!”戚云承正处于一个有些亢奋的状态,说话时的语气都比平常多了一些抑扬顿挫。
他踉跄的起身,用力地推开身后的吧台椅,恶狠狠地用手指着椅子低声威胁说:“别拦着我。”
“谁?”苏林啸被这傻憨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吧台椅被戚云承推得在地上拖出了一个长音,像是诉说着委屈。
前几日安然还在医院的时候,戚云承也没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苏林啸估摸着安然今天出院的事对他无形中造成了紧张感,所以一口气喝了半瓶。
戚云承不管不顾的清理了一切挡在身前的物品,好在庄园里住的人少,摆的东西倒也规整,除了几个倒霉的椅子以外,看似一路上披荆斩棘的戚云承,也没打翻太多东西。
苏林啸还在纳闷这人说的电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跟回房间后便在视线能及的范围内搜索了起来。
这时,戚云承神秘的凑到苏林啸耳边说:“我有一个古董,是上半世纪初盛行的拨号电话。”
“拨号电话?那是什么?”苏林啸疑惑地看着对方,只见过手环的他对这个拨号电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戚云承翻找着,但拨号电话在上半世纪是要插电话线的,所以就算他真的找到,也打不通安然的电话。
苏林啸看他忙碌的找着屋里的每一个柜子,实在难耐好奇的追问道:“长什么样子啊,我帮你一起找呗。”
“手环,搜。”戚云承人看上去是醉的,思路倒是清楚。
苏林啸对着手环说:“哦对对,小欧,搜索拨号电话。”一秒钟,拨号电话的图片和视频就出现在了影像上,看着这个笨重的东西,他不禁眉头紧锁,“这……看起来不像能用的样子啊?”
“找到了!”戚云承高兴的指着身前的方向,径直走进了洗浴室里。
“哪?我看看?”苏林啸也兴奋地期待着,还是第一次听说戚云承这有这种新鲜物,连忙跟进洗浴室一探究竟。
只见戚云承拿起淋浴间里能移动的方形喷头,凑在眼前,一边从手环里调取了之前苏林啸给他的安然新的瞬息号码,一边用手指在每一个出水孔上像是按数字一样点了几下,一通神奇的操作结束后,他把淋浴头放在耳边,毫不犹豫的猛然打开了水阀。
超大的水流冲击着戚云承的侧脸,苏林啸被这一幕吓呆了,看着一瞬间就被冷水淋的浑身湿透的人,还站在淋浴间里对着永远都不可能打通的“电话”一声声唤着:“安然,安然?”,他手忙脚乱的想要上前帮戚云承关掉淋浴。
“你别动!”戚云承背靠着淋浴间的玻璃,大声呵斥着要来关水的苏林啸,死死护着手里的淋浴头说:“为什么她不接电话,她只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我错了……我……”
戚云承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淋浴的水还是泪水。
[安然?你休息了吗?]苏林啸。
试探的发了这条短信后,苏林啸再一次尝试把冷水关掉。
“别挂!我还没说完。”戚云承明天酒醒后要是知道自己在浴室里对着淋浴头打了一晚上“电话”,估计能尴尬的徒手再建一个二百三十亩的庄园出来。
[还没,有什么事吗?]安然的回复如同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苏林啸退出了淋浴间,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安然。
[能麻烦你来劝劝他吗?]苏林啸。
[他喝了酒,正浑身发烫,又猛冲凉水,背上的伤口都泡了,怎么拉都拉不住。]苏林啸。
解铃还须系铃人,四十多分钟后,安然准时出现在了戚云承的洗浴室门前。
她到时,一半身子已经湿透的苏林啸和被吵醒的秦锡两人正面面相觑的等在那里,看进淋浴间里,还有一个抱着喷头的人正背靠着玻璃半躺在地上。
“来了来了!救星!”苏林啸随便扯了一条浴巾,把自己身上胡乱擦了擦,“太晚了,我得走了。他就拜托你了。听劝就让他赶紧睡觉,不听劝拿淋浴头敲他!”
苏林啸如释重负的准备撤离现场,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对了安然,下周我们去培育室,一起去吧。”他和田阳结婚时答应的,带安然去医院看取珀培育的约定,现在兑现了。
“好,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安然点头应着,和苏林啸道别。
现在浴室门前,变成了安然和秦锡面面相觑。虽然这两人自安然回怀城后已经见过数次,但并没有像苏林啸那样认识许久,所以自然而然的会有种疏离感。
安然看着淋浴室里的戚云承,已经被冷水浇透了,连人带衣服都有些泡发了的错觉,他还依然抱着出水的喷头不撒手。
“起来。”安然伸出手,示意戚云承自己乖乖关水出来。
“小星星!”戚云承的视线已经被水冲的模糊不堪,但这声音曾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过,他无力地向声音的方向抬头呢喃着:“我又在做梦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关水,起来。”安然用命令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戚云承听到安然这样不容置疑的声音,哪怕现在是梦,也得乖乖听话,于是他迅速关了水准备起身。但不知是因为泡太久还是躺的太低了,这样猛地起身后,他又被强烈的眩晕感压得向后倒去。
“戚云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