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把掺着药的茶喝下去以后,姜婵衣已经退无可退,她和段裴西对视,在他眼底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势在必得和强势。
姜婵衣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心脏有种异常强烈的震动感,蹦得她觉得呼吸不顺,血液也跟着升温,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按时吃药,现在她已经控制不住地需要大口喘气才能缓过来了。
不知道药性什么时候发作,也不知道这药对他有没有用,之前的药他当着她面吃都没问题,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希望是这样。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走到这一步,她也只能抱有这种渺茫的希望。
正好她放在旁边充电的手机亮了,是有人打电话过来,她要去接,刚充了百分之五的手机就被段裴西拔了插头。
他把她的手机塞进西装口袋,她站在桌子边有些无措,蓦地就被他拉进了怀里,手紧紧箍在她腰上。
姜婵衣吓了一跳,想要从他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手腕又被他握住,“你觉得你还走得出去吗?”
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手机都被他没收了,这里还不知道是谁的底盘,她是被邱娅带过来,对这边人生地不熟,她或许是真的没路走了。
姜婵衣沉默不语,也不看他的眼睛,散落在肩头的长发被他手指勾起轻柔地圈起,男人语气口吻很清淡:“民政局两点半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我们可以先去吃个饭。”
姜婵衣瞳孔都缩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说我在说什么?”
姜婵衣咬着唇,又沉默了。
段裴西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当哑巴当习惯了?”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这么无耻。”
“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一种本事。”
“可是姜家根本威胁不到我,你把姜家还给我,也完全没必要。”她拿着姜家没用,她又不是什么从商的料,姜家丢在她手里,反倒会让她还得给这个麻烦负责。
段裴西不以为意,牵着她就往外走。
出了包间后,姜婵衣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天,她早上被邱娅带过来,睡了两个小时也都是中午,包厢里灯光暗,外面却依旧是大白天。
段裴西就在拍卖会楼上的饭店叫了餐,可姜婵衣坐在椅子上一口也吃不进去。
不仅是因为段裴西用手段威胁她,切断她能联系其他人的办法来困住她,还因为刚才他喝下去的那杯茶。
茶里的药是她亲眼看见邱娅放进去的。
不会出现任何其他的情况。
是个人只要喝了那茶就会有反应。
除非段裴西不是人。
她默默咽口水,悄悄打量身边的方向,还没看两眼就听见男人淡漠的嗓音说的话:“拍卖会周围全部都是我的人,你从这里出去,会看到罗熊。”
姜婵衣说:“那你把我手机给我,去民政局总要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我需要……”
他从口袋里取出她的东西,推到她手边。
是她的所有证件。
姜婵衣都说不出话来了。
过于突然。
也让她防不胜防。
吃过饭后,下午两点半,他们准时到了民政局。
民政局已经有人在排队了,姜婵衣以为她也要排队,谁料段裴西拉着她越过外面排队的人就往里面去。
她小声抱怨:“你这是……滥用特权。”
下一秒,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走过来说道:“段先生,您上个月就预约了我们这的号,今天您可算是来了,这位就是姜小姐吧,请跟我这边来。”
“……”
上个月?
段裴西牵着她往里面走。
花了点时间,一套程序走完,姜婵衣和段裴西就去了拍照的地方宣誓以及拍结婚照。
拍照的地方也有其他的情侣在,每个人拍照的时候脸上都露着幸福又甜蜜的笑,两个人的拍照互动也是要多甜就有多甜,等轮到姜婵衣和段裴西的时候,她看着镜头,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这也太突然了。
前几天她才刚从段裴西的婚礼上逃走。
现在竟然又和他站在一起,马上就要准备拍结婚照了。
摄影师盯着镜头下的一对新人,友好地说道:“两位,看这儿的镜头,都笑起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不笑呢?”
姜婵衣真笑不出来。
很牵强,也很无奈。
摄影师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真的准备来结婚的吗?结婚哪有笑都笑不出来的。
后面又有对新人来了,好像对照片的事情有点疑问,摄影师说道:“段先生,我这突然有点事情,你们先整理一下,我马上回来啊。”
姜婵衣见他一走,她松了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妆容,不停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会儿,段裴西过来了,欠揍地在旁边说:“怕了?”
“怎么不怕,一个姜家就把我卖了,你个混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她走,比婚礼更早的,是他一个月之前就来预约登记结婚领证这件事。
前几天他的退让,也只是让她暂时逃避了婚礼而已。
如果当时她不跑,段裴西会举行婚礼,跑了也就今天的姜家那些破事和民政局在这里等着她。
她盯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终于认命,冲着镜子露了个算是比较看得下去的笑容,“叫摄影师过来吧,我可以了。”
事已至此,就要学会真正地趋利避害,给自己多讨点好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
都逃不掉了,不如顺着段裴西,这人估计开心了,她想要什么都能做到,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他这么执着自信,她还真没办法,更何况,段裴西刚才在拍卖会里说的话没错。
她的本能就是逃避。
她也不想,可让她一次次地犹豫不决,反复在自己和逃离中来回的人就在她身边。
姜婵衣拍拍脸颊,反正之前她就已经做过相当多的心理建设。
摄影师很快就来了,举着照相机对他们说道:“笑起来啊两位。”
姜婵衣冲镜头扬起唇角,笑得甜又漂亮。
她偷偷看向身侧的男人,男人依旧是平时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更是正襟危坐般严肃,她故意靠过去,“段少,怎么不笑啊?”
段裴西:“你笑就行。”
“不行,你也要笑。”
反正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她被段裴西拉到这里,必须地拉着段裴西对着镜头笑笑。
怎么说也得让段裴西做点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
她微抬脑袋:“不笑我就和你闹,闹大了,今天可就领不了。”
“你能怎么闹?”
“撒泼打滚,我总会我自己的有办法,可以让段少见见。”她故意使坏,眼底都是不怀好意的狡黠。
段裴西低头,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立即听到“咔嚓”一声。
摄影师大笑道:“对对!就是这样,两个人再多点互动!”
十分钟后,姜婵衣手里被塞了一个红本,她拿在手里,像是在做梦。
红本的重量,让她有种真正脱离了世界,脱离了这个书里世界的不真实感。
打开红本,里面的照片是她和段裴西唯一的一张合照。
合照里段裴西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脸,她把红本往男人手里一塞:“不解风情,结婚照都能不笑的,你明明和人家谈合作的时候,都能笑得那么开心。”
段裴西把红本收好,“那是假笑,对方手里一般都有我看上的项目。”
“那你也算是笑了。”
“我不想在结婚证上露出那种笑。”
姜婵衣突然就沉默了下去,她又把红本从他手里拿了回来,盯着封面上的字发呆。
闹了半天,就这样和段裴西领证了,是他一个月前的预谋,也是她一直想要逃避的事情。
他们不再是之前见不得光的情人,也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法律上已经在他们身上盖上了彼此的印章。
从此以后,她也会和段裴西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他们的生活和未来也会紧紧联系在一起。
直到她出了民政局,都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上车后,段裴西帮她把安全带系好,在男人靠近的时候,她突然就拉住了他的手。
这还是从搬出段家以后,姜婵衣第一次和段裴西主动接触,她只盯着男人的瞳孔,能看到他的黑色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她碰到他的手以后,又像是如梦初醒般地撤回来,挪开视线:“没什么。”
车一路开到希维港大道,姜婵衣一路坐车很累,下车后进了屋子就有点反胃难受。
她靠坐在沙发一角,中午没吃饭让她反胃很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什么,只能恹恹地坐着。
面前递来一个杯子,段裴西站在她身侧,“喝点热水,等会儿开饭。”
“嗯……”姜婵衣之前坐车就晕车,距离短点还好,这次从民政局过来,民政局那么远,再加上她都没吃午餐,实在是有点抵不住。
她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还是没什么精神。
段裴西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拨了电话出去,“妈,今天晚上你们不用来了。”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段裴西挂断了电话,一把抱起沙发上蔫过去的人。
姜婵衣没什么力气,又怕自己摔下去,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做什么啊?”
声音也软软的,不认真听都听不出来。
“吃饭,吃完饭吃药。”段裴西抱着她往后面走。
姜婵衣也懒得挣扎了,吃了点东西以后,又连续吃了好几种药,她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一点。
她回到之前的房间,躺上去滚了两圈,终于卸下一天的防备,舒舒服服地抱着被子。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她就是觉得好累。
门开了又关,姜婵衣突然想到点什么,从被子里抬起头:“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吃什么药的?”
还有上次在订婚现场,她的病也突然就发作了,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是段裴西及时拿出药。
这次他手里又有药。
段裴西刚才又去处理公司的事情了,回来的时候掌心里还有一颗黑色的药片,他随意松了松领带,过来把她身上的被子掀了,“洗澡换衣服才能上床。”
姜婵衣注意到他手里的药,伸手:“给我。”
他却没动作。
她微微蹙眉:“不是给我吃的吗?”
“不是。”
姜婵衣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他还需要吃什么药吗?
她趴着不愿意起来,段裴西靠过来以后手掌贴在了她的腰上。
隔着衣服布料,她被男人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身体也像是察觉到危险,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去洗澡。”她急着从床上下来。
面前横过一只手臂,拦着她不让她下去。
姜婵衣换边,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头也不回地往浴室里走。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可没忘记段裴西上午在拍卖会那边喝下的那杯茶。
不过,都过了这么久了,应该也没事了吧。
反正他之前当着她的面吃春药,也是半点反应没有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姜婵衣这次洗澡就是磨磨蹭蹭的好半天才出来,房间里之前属于她的衣服都被寄到学校去了,只有一套放在台面上的真丝月牙白睡衣整齐地放在上面。
她犹豫了好久,才把那套吊带到膝的睡衣穿上。
睡衣很合身,在大腿的地方还有不小的开叉,稍微一动就能看到内裤,她外面裹着衣浴袍走出浴室,正好看见段裴西站在书桌边,手里握着一杯水,桌上还放着那颗刚才他拿进来的黑色药丸。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的灯没开全,只有几盏琉璃灯闪着暗光。
段裴西喝下一口水,一身黑衣快要和光线的阴影融为一体,他看过来的眼神锐利,黑暗让他身上的锋芒不减反增,可他的举动又实在让人摸不清楚头脑。
但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沉稳,张弛有度,连喝下药性强烈的药,都能面不改色地度过了白天。
可是他手边的药实在过于引人注目。
姜婵衣走近,没看到药的包装袋,便询问道:“这药,到底有什么用?”
“能拖延那枚k76s药效发作的时间。”
“啊?”
姜婵衣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直到思考了一下“药效发作”这四个字。
她瞬间抬起头,“所以,会发作,只是时间问题,是吗?”
“是,每颗药的会压制k76s一个小时的药效,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粒。”
段裴西拿过桌上的黑色药丸服下,像是善心大发地提醒,面无表情,低眼看她的眼神时又如无底深渊:“所以,你现在还有一个小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