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老头儿都这么说了,我爸妈哪儿还能不信。
我妈是真的急了,我就听到扑通一声,好像是我妈跪下了,然后就听我妈说:“大爷,求你救救我家墨儿吧!只要他能平安渡过这一劫,我和他爸当牛做马供养你。求求你了!”
接着我又听到扑通一声,好像我爸也给跪下了。
老头儿见状赶忙说:“你俩这是干啥?快起来!你们喊我大爷,我老道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住墨儿。况且我来这儿就是冲着那孽障来的,横竖我也得灭了它。不过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们两个得答应我两件事儿,可不能心疼孩子。”
我妈一听事情有转机,忙向老头儿问:“大爷,你说啥事儿?只要能救下墨儿,我把命扔了我也愿意。”
“我也是!”
听我爸妈这么说,我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那时还不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我知道世上只有爸妈好。
老头儿也不废话,直接说:“第一件事儿,今晚这孩子得跟我去你家西南角的那个打谷场。来时我看了,那打谷场是此处的聚阳之地,若是在那里设下法阵,定能将那孽障一举灭除!”
我妈当然有些舍不得,这不等于是让我去冒险吗?
不过我爸却做了主,“成!今晚就让他跟您去!大爷,那第二件事儿是?”
“第二件事儿,等我灭了那孽障再说不迟。”
老头儿卖了个关子,然后又低头吃菜喝酒。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没有再听,而是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在院子里瞎溜达,脑子里回想着老头儿之前说的话。
溜达了好一会儿,我妈这才开门喊我进屋吃饭。
晚些时候,老头儿一人去了西屋。
眼看着西边儿的火烧云已经快烧起来了,他才独自一人背着布兜出了门儿。
我特意站在窗台瞧了瞧,他去了打谷场,估摸着是去准备什么了。
等他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虽然我爸妈已经无心吃饭,但还是给老头儿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妈炖了一只鸡,闻起来甭提多香了,可惜,我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老头儿也只是喝了碗汤,就又回了西屋。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我家来人了,来的人我认识,是周小明他爸。
周小明他爸一进屋,就跪了下来,说是周小明没了,让我爸明天去帮忙。
我爸妈一听,当场就傻了。
果然是应了那老头儿的话,周小明真的死了。
送走了周小明他爸,我爸我妈就向我嘱咐,说等会儿让我跟着那老爷子去趟打谷场,凡事听人家的话。
担心我不乐意去,还特意塞给了我几个糖球。
其实他们也笨,我平时八点不到就睡觉了,这都十一点多了还不睡,为的啥?
不就是为了跟那老头儿去打谷场一趟吗?
别看我小,可我听了不少评书,看了不少小人书,今晚这事儿不仅关乎着能否弄死那个死孩子,还关乎着我的小命,用评书里的话说,我这叫“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见我都没打磕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爸妈都很欣慰,说我家墨儿长大了,懂事了。
眼瞅着就十二点了,终于,老头儿从西屋出来了,然后牵着我,就向着屋外走去。
我妈还是担心,忙问:“大爷,我能不能跟着去?”
老头儿说不行,我们俩去就够了,人多了反而麻烦。
我妈没法,就一直把我们送出了院子,然后就和我爸在院子门那等了起来。
老头儿的手很厚,也很热,被他牵着,还真是挺让我放心的。
我相信他是有真本事的人,不然不可能猜中周小明今晚会死。
但一想到那死孩子下个目标就是我,这心里一下子就突突了起来。
老头儿看我有点儿抖,于是笑着问:“咋了?害怕了?你之前在门外偷听时,不是还挺爷们儿的吗?”
我一听他这么说,刚想狡辩,但又一寻思,反正他都知道了,还不如索性问个明白得了。
于是我直截了当地向他问:“爷爷,你咋这么神呢?你是不是神仙呐?”
老头儿摇了摇头,说:“我这算啥神仙,顶多算是个不入流的小修士。”
我接着又问:“那你能整死那个死孩子不?用不用我帮你削他?”
说着,我把藏在裤子里的木头剑拿了出来,在他面前瞎比划了两下。
老头儿一看,当时就乐了,摸了摸我的小脑瓜,笑着说:“你这娃娃行,长大了要是好好调教,说不定真能成个人物。”
我把头一昂,说:“那是肯定的啊!讲话了,他日若水几个字,也是顶天大丈夫嘛!”
老头儿愣了愣,似乎在想那两句词啥意思。
我瞧他这样,心想这老头儿是不是没上过学啊,连评书里《水壶传》的词儿都听不懂?
不过和这老头儿聊这一会儿,我倒是不那么紧张了。
说话间这就来到了打谷场,今晚天上的星星虽不多,但也不是两眼一抹黑,打谷场的周围已经有人家将从地里收回来的大豆堆在了这里,把打谷场围得就跟个擂台似的。
打谷场的中间好像被撒了什么东西,有点儿反光,圆圆的,看着就跟一颗颗溜溜(弹珠)似的。
我有些好奇,就要过去捡起来看看。
老头儿也没有阻止,就任由我牵着他往打谷场的中间走。
凑近了地上那反光的东西,我刚要去摸,老头儿这回不肯了。
他扯了我一下,忙说:“别动,看看就行了!你过来,站这儿。”
他领着我调整了下位置,就在地上这些反光的东西中间区域,然后把我手里的木头剑放在了地上,接着从布兜里取出了一张黄纸放在了我的手上,并且很严肃地对我说,“娃娃,记住了,拿好这道符,它能保你平安。等会儿我得躲起来,不能让那孽障瞧见我。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总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站在这儿别乱跑,千万别乱跑!听懂了吗?”
听老头儿说得严重,我莫名地又紧张了起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头儿摸了摸我的脑瓜,说了句“好孩子”,然后就要转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放心,他又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挂着小牌牌儿的红绳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给我掖进了衣服里。
可能觉得差不多了,他最后又强调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乱跑!”
我再次点头,他这才转身走到了打谷场一旁的豆垛后,猫了起来。
老头儿这一猫起来,打谷场里就剩下了我一人。
这大黑天的,你要说不害怕,那可能吗?
起初我还故作坚强,寻思着我是堂堂的男子汉,顶天立地,可被夜风一吹,我就忍不住地想尿尿了。
而这一想尿尿,就总觉得打谷场周围的那一片片漆黑处,好像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我似的。
越看越害怕,我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我记得我妈和邻居家的二婶吵架时说过一句话,“瞅你长那X样,看着就闹心。你咋不嘎嘣儿死了呢?老娘正好眼不见为净。”
对,就是眼不见为净。看不见了,也就清静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这一闭眼,我反而越来越害怕了。
夜风凉飕飕的,吹在人身上怎么都不得劲儿。
豆垛被风刮得咔咔作响,就跟怪物磨牙的声似的。
什么都看不到,除了漆黑,还是漆黑。
我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寻思着啥时候能回家啊,这也太磨人了。
就这么硬捱了一会儿,突然,我好像依稀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哇……
哇……
哭声是从打谷场旁边的路东边传来的,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那个死孩子来了?
毕竟我们屯子这两年都没有新生儿,而再大点儿的孩子哭,也不该是这个声。
要不说小孩子的好奇心重,我当时虽然害怕,可就想看看是不是那个死孩子来了。
于是偷偷地睁开了眼睛,向那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起初,两眼一抹黑,我啥都没看见。
可随着那哭声越来越近,我忽然发现,在路边小沟的杂草里好像趴着个黑影。
那黑影也就小猫的大小,发出哭声的似乎就是它。
但我想再仔细看看,那黑影竟一下子……消失了,连哭声也跟着没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被风一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左看看,右看看,哪里还有那个黑影?
心中慌乱无比,我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寻思着将我的木剑拿起来。
可才一蹲下,我就感到双肩突然一沉,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背上袭来,激得我一阵头皮发麻。
我很确定,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爬到了我的背上。
梗着脖子慢慢地向肩膀上看,这一看,我差点儿被吓得魂不附体。
趴在我背上的果然就是那个死孩子,就在我扭头看向肩膀的同时,它竟然也把它那张长满肉瘤的脸向我凑了过来。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