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四人的注意力早已涣散,宁姝这声跪下短促而有力,仿佛给四人泼了一盆凉水,急忙接连跪下。
芸烟和芸雨偷偷对视了一眼,皆是屏住了呼吸。
见宁姝没再发话,似乎是等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开口,最左边的刘婆子声音颤抖地问道:“敢问大小姐……叫老奴们来……有何事吩咐……”
宁姝把玩着手指,冷着脸说道:“自然是有人做错了事情,如果现在认错,我还可以看在主仆一场的情面上从轻处置。”
四人虽然都有些不安,却都将头埋得深深的。
一阵沉默之后,方才晒得差点站不住的王婆子抬起头,额头和脸上全是汗水,苦笑道:“大小姐不妨有话直说,老奴们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改就是了,再说这烈日着实晒得慌,老奴这一把老骨头也经不起折腾啊……”
“自打入府起,咱们兄弟俩在咏春苑也是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就是,大小姐要罚何必连累他人。”
在一旁嘀咕的两人是小厮李治和李顺,虽然跪着,但脸上的表情却很不服气。
“怎的不说大声些,是怕让我听见了?”宁姝看着李治李顺二人的小动作只觉得好笑,“任劳任怨说的是留着这院子里的柴火不劈,水缸不填,跑去和其他院儿里的丫鬟嬉戏打闹?”
二人听到宁姝如此说,皆是瞠目结舌。
大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宁姝其实早就知道,李治李顺二人是偷懒耍滑的老手。这二人只是勉强做个表面功夫,干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一世她只是看破不说破,现在可由不得他们。
李治李顺不敢看宁姝,只怕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吃了。
“大小姐,李治李顺这俩小子年纪还小,还是那喜欢玩闹的性子,大小姐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们这一回吧。”王婆子和二人共事几年,早将二人当做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不愿看他们受罚。
这又是演的哪出,母子情深么?
宁姝拍了拍方才落在自己衣衫上的树叶,也不看他们,自言自语地说道:“在宁府,入了这咏春苑,就是我宁姝的人,该做什么事儿,该干什么活儿,应该用不着我亲自来教吧。”
四人连忙点头。
“可有的人管不住嘴,管不住手脚,我还不管管,这咏春苑岂不翻天了,你说对吧,王婆子?”
宁姝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王婆子的手腕上,王婆子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下人的月钱分明不足一两,王婆子,你腕间的那只金起花手镯是如何得来的?”
王婆子心下一惊。宁姝单单只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却让她如同置身冰窖,这烈日的暴晒荡然无存。
“回大小姐,这……这是老奴的传家宝。”王婆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只见宁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的右脸颊处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衬托着她的笑容有些俏皮可爱,一眼望去,赏心悦目。
唯独跪着的王婆子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镯子前些日子还在潘姨娘手腕上,怎的又变成你的传家宝了?”
王婆子属实是没想到,今日宁姝会叫她们这些扫洒婆子和小厮入内宅,平日里都是不闻不问的,这刚赏给她没多久的镯子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就跟着来了。
“老奴……老奴这……”
王婆子磕磕绊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只镯子,潘姨娘戴在手上连祖母都说好看呢,总该不会是她送给你的吧,你一个咏春苑的下人,与她阑珊阁有何干系?”
宁姝思考了一会儿,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瞪大双眼,捂着嘴巴惊呼道:“难道这手镯是你偷来的?”
此话一出,吓得王婆子跪不住往地上一坐。
“不,不是的大小姐——”
王婆子刚想否认,可如果不是她偷的,那就等同于承认潘姨娘给了她好处,可潘姨娘拿她全家老小警告过她别乱说话。
一想到潘姨娘那看不出半点玩笑话的样子,她左右为难,脑袋一片空白,急得后背衣衫打湿了大半。
“不是?那就是你——”宁姝声调提高了些许,像是在宣判王婆子的死罪。
王婆子的脸上只剩下害怕和绝望,家里还有一个和李治李顺差不多大的儿子,还在努力考取功名。
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小声地说道:“是……是我偷的,是……是我看这镯子瞧着好看,从潘姨娘那里偷来的。”
宁姝往身后的蒲团上靠了靠,慵懒地说道:“你可知下人偷窃府里的东西,该怎么处置?”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王婆子早已吓得浑身发软,不停磕头求饶。
“本应将你的事告知祖母,再交给官府处置的,但祖母年事已高,我也实在是不想吵到她老人家。既然你是我院子里的人,就由我来罚你,你可有意见?”
“老奴不敢……”王婆子求救般地看了看刘婆子和李治李顺,他们都微微扭开了头,不敢和她对上视线。
宁姝转头吩咐道:“芸烟芸雨,将小厨房里的长凳和那两根粗的烧火棍拿来。”
此时已然到了正午,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芸雨已将长凳就位,宁姝对着两个小厮说:“李治李顺,将王婆子请到长凳上趴着。”
二人不敢磨蹭,一人抬起王婆子一只胳膊,将她架到长凳上摆好。
芸烟将烧火棍递给二人,在场的所有人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刘婆子,”宁姝抬了抬头,“将王婆子按住,按好了。”
刘婆子脸色煞白,僵硬地走了过去。
“五十大板,开始吧。”宁姝吩咐了一句,如同家常便饭。
多少?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王婆子直接呆住了。
只见李治李顺将树干粗的烧火棍举起,敲在了王婆子臀上,疼得王婆子直叫唤,开始骂骂咧咧:“两个白眼狼,平时我怎么对你们的?现在就这样对我?啊——刘婆子!这路子还是你告诉我的!啊——”
“没给你们饭食,没力气么,不好好干活连你们一起罚!”宁姝加重了音量,吓得李治李顺打得更狠了。
接下来几分钟咏春苑里便都是王婆子的哀嚎和求饶声,到最后王婆子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停下来的时候,王婆子已经失去了意识,臀上隐隐渗出血迹。
宁姝站了起来,表示很满意,拍了拍手,说道:“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你说对吧,刘婆子。”
“大小姐说得是,老奴知晓。”刘婆子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回答,汗水直流。明明挨打的不是她,她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李治李顺,将王婆子抬到阑珊阁门口去还给潘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