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都洗漱完毕的萧玄和谭玲玲,分别躺在了大床一侧,又都分别侧着身子,给对方一个屁股,看这架势,也不知道谁更防着谁多一点。
熄灯之后,失去了视觉,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了,躺在同一张床的两人,甚至可以听到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喂——萧小爷,你睡了吗?”
“还没……”
“那聊聊?”
“聊啥?俄乌局势还是能源危机?可控核聚变也能掰掰——”
“去去去——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儿呗,你长这么大,有喜欢过女孩子吗?”
“你这不屁话么,肯定喜欢过啊。”
“多不?”
“那倒不多,就一个……或者说一个半?”
“一个就一个,两个就两个,一个半是什么鬼?”
“那半个是位学姐,她太优秀了,对学生时代的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见,却不能够摸得着,我对她的喜欢,只能算是暗恋吧……真确定过关系、拉过小手的、就只有一个……”
“噗——你这么傲娇的人,也会暗恋人?”
“我傲娇个屁啊,小爷小时候属于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没少被人欺负,没自卑没抑郁没报复社会都算坚强了……”
“听清璇说过你小时候在萧家的一些遭遇,你能熬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吧?”
“现在回头去想,倒也没什么,真正难熬的不是我,而是我爸妈,我爸那么厉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因为生了个废物儿子,没少被人戳脊梁骨……我妈、更是在萧家受了那么多年的气……”
萧玄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了。
还是那句话,幼年的遭遇,让他提前很多年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不是个能够随便敞开心扉的人。
谭玲玲也感觉到了、萧玄不愿意多讲他小时候的事儿,便把话题扯了回来。
“那剩下的一个呢,你真正喜欢过的、确定过关系的那个女孩子,又是什么样子的?”
“她啊……她是我高中时的校花……至于小爷是怎么认识她的……某一天小爷被人给校园霸凌了,就他妈萧宸为首的那几个王八犊子,然后就很没出息的跑到天台给我爸打电话,却没打通,于是就开始像个娘们儿一样的哭……”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居然听到一个小娘皮也在哭,那哭声、比我可惨多了,小爷那个气得啊,老子好不容易矫情一回,还他妈能有人跟老子打擂台?”
“侧头望去,不远处,一个小娘皮蹲在那儿,哭得像刚死了爹妈,老实说,这再好看的娘们儿,像那么嗷嗷的哭,都好看不起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那难看的哭态,却是看痴了,只觉得吧……她个小娘皮把小爷心都给哭碎了……”
“现在想起来,这或许就是人类操蛋的共情效应?一条没人爱的小野狗,撞见了一只没人疼的小花猫……呵呵呵……”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米莱,就是那种从小学开始就收男同学情书的校花,大概跟夏清璇那娘们儿读书时差不多?靠——说到这儿,小爷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跟夏清璇不对付了,看来小爷跟校花、天生八字就犯冲啊!”
“噗——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米莱刚进校就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花,其实我早知道她,但那时候觉得她高高在上的,也没觉得她多漂亮,但是天台上看她嗷嗷哭得那么难看,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啪一下摔地上,成小麻雀了,倒是觉得她好看了……”
“于是我开始追她,每天给她写一封情书——你别笑啊,咱们那个年代,就他妈流行这个啊!”
“我……我没笑啊……”
“去你的,你丫都笑抽抽了!!!”
“额,那我不笑了,你快继续讲——”
“你开始,米莱没搭理我,或许是被我看到最不光彩的一面,脸上挂不住吧,再加上我那时候就是个老被萧宸那几个王八犊子欺负的死废物,哪个女孩子愿意搭理我啊,更别说他这样的校花……”
“后来吧,听人说她喜欢成绩好的男孩子,本来学习挂车尾的我,开始努力念书,那不吹逼啊,小爷读书还是挺有天分的,努力两三个月,就爬到了年级前十名,还代表学校去参加了个数学竞赛……”
“踩狗屎拿了个‘国一’,学校还专门给我整了个颁奖典礼,小爷屁颠屁颠上台把奖领了,老校长把话筒给我,让小爷整几句,说说我是怎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接下来的剧情,你应该能猜到吧?”
“小爷拿着话筒,就扯开嗓子喊,米莱我喜欢你,我要喜欢你一万年!事后挨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还被米莱那几箩筐的追求者,堵在小巷里,揍得快生活不能自理……然后米莱就同意跟我交往了……”
“到她生日时,小爷拿着偷偷打小工攒下的几千块钱,给她买了枚戒指,准备送给她时,就发现她跟一个揍过我的牲口,在楼梯口的角落亲嘴儿……”
“妈拉个巴子,那叫一个柔情蜜意啊,她还贼主动,小爷跟她在一起时,连牵手可都是战战兢兢的,她新欢看到我后,还挑衅的把手摸进了她的衣服,她也没拒绝……当晚咱俩就掰了,第二天我拎着块砖头,冲进她班上,把那枚戒指砸得稀巴烂,又把他那个新欢揍成了内出血……再后来,萧宸那王八蛋在外面闯了大祸,我爷爷拿我妈的命威胁我逼我顶罪……我蹲了五年监狱,也再没见过她了……”
“现在想起来吧,小爷还是觉得挺操蛋的,没搞懂这世道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了,我始终认为米莱是个不怎么聪明甚至有点小笨、但是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就算做坏事、也坏不到能让人伤心伤肺的地步吧?所以对她敞开了心,哪知道……换来的是狠狠一击‘窝心刺’,自此以后吧,小爷是再也不相信爱情咯……”
“人生若只如初见……她要一直是那只缩在角落、嗷嗷大哭,像只需要我这条小野狗保护的小花猫,那该多好呢?”
“不是,姓谭的,小爷回忆起伤心事儿都没哭,你他娘哭什么啊?!”
谭玲玲真哭了。
不像萧玄初见米莱时,她那种嗷嗷的哭,而是红着眼睛,咬着嘴巴,无声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