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圆
又是海棠园一年最美的季节,海棠花在海棠园灿烂地盛开着
姬云隐的卧室传来了“砰、砰、砰”的拍门声:“娘、娘,你还没起吗?斧头都起来好一会了。”
夜北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斧头这么多余,他懒懒地回道:“你让奶嬷带你去玩。”
一向我行我素的斧头怎么可能答应,还在继续拍门,“娘、娘,你带我去看蜂蜂。”
姬云隐无奈,只得回应道:“你先去找外翁带你看,娘一会就来。”
有了姬云隐这句承诺,斧头这才“踢踢踏踏”地跑走了。
夜北行起身穿上衣衫,又去衣柜里替姬云隐找了身衣衫过来。
姬云隐脸有些红,昨日夜北行从西北回到东京,两人久未亲热太放荡了些,扯烂的衣裙扔得到处都是,床单上也到处是斑斑驳驳。
夜北行温柔地替姬云隐穿好衣衫,“两年未见,我的阿隐更美了。”
姬云隐摸了摸自已的脸颊,“我都三十的人了,眼尾都有了细纹,哪里还能像十几岁的时候?”
夜北行在姬云隐脸上亲了一口,“十几岁有十几岁的美,三十岁有三十岁的美,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看的。”
有些话夜北行没有与姬云隐说,但是他都铭刻在心里,永永远远也不会忘记。
他以前总以为他对姬云隐的喜欢肯定超过姬云隐喜欢他,但是当他知道姬云隐断了佛珠的那一刻竟然就是他中箭受伤的那一刻、姬云隐因为得知他受伤下落不明而高烧昏迷后,他便知道他对姬云隐而言也是极重要的,甚至超过了姬云隐自身。
否则两人怎么可能如此心意相通?如此在乎对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何况这个妻还是他全心全意爱慕、想方设法求来的。
……
二:遗信
姬云隐三十二岁那一年,姬老夫人终于去世了。
姬老夫人临死前给姬云隐留了信,说白姨娘被吕大娘子害死一事她知情,只是她不敢得罪吕家才一直隐瞒没说。
但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为白姨娘吃斋念佛,让姬云隐帮衬姬家。
看完姬老夫人的信,姬云隐有些唏嘘。
人的一生真的如过眼如烟,白姨娘的事情好像已是前世之事。
如今白老夫人和白老太爷已然逝去,白舅父儿孙满堂,除了自已和姬二老爷,还有谁会记怀白姨娘?
就是自已,如今有夜北行和两个孩子牵绊,还有那么大一摊子人事要处理,又能有多少时间去想白姨娘呢?
而害死白姨娘的吕大娘子这些年在青州姬府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至于兄弟姐妹,原本夹杂着杀母夺产之仇,姬云隐和姬怀仁兄妹的关系应该水火不容才对。但到底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当年的事情姬怀仁兄妹又没参与,姬云隐终究是恨不起他们来。
如今姬云隐和姬怀仁关系还不错,特别是阿蛋和彘儿更是如同亲兄弟一般。
而姬怀义的仕途也越来越顺,姬家中兴是必然之势。
所以,过好当下生活、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吧?
三:姬云杜
又是一年深秋之时,姬云杜吩咐新分派的宫女摆了台案到院中,她拿起笔沾了墨汁画起秋日落叶来。
深宫的寂寞远非姬云杜之前能想像的。
当初她打算进宫时想的是:假若得宠一切好说,假若不得宠她无非是换个地方看书、写字、画画,下棋、品茗……与她闺阁时并无多大不同。
然而,她忽略了一个事实:
她在姬府是自由的,虽然她不常外出,但是她想外出游玩、想访亲探友都是可以的,她可以随着自已的心意做或不做。
可是在宫中她不是自由之身,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深宫这方寸之地。
她照样可以看书、写字、画画,下棋、品茗,但仅此而已。
然后姬云隐发觉:被关在一处地方不能做自已想做的事情与自已愿不愿意做一件事的心态完全不同。
刚开始官家还经常来她所住之处,那时她觉得日子尚好,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官家再也不来她这里了,仿佛忘记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似的。
从那以后,姬云杜就觉得日子不那么好了。
再后来,琴韵求了曹皇后以年纪大了的理由出宫,姬云杜的日子便难熬起来。
姬云杜看了一眼自已画的画,枯树落叶全是萧瑟之意。
姬云杜心想:
假若她当初不曾进宫,会不会像姬云隐一样遇到一个真心诚意只喜欢她的有权有势男子?
以她的容貌与学识定然会的,就算做不到夜北行对姬云隐一样言听计从,也绝不会像姬云芙一样嫁个什么都不是的纨绔!
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她如今好歹也是正三品婕妤,普天之下,能被封正三品夫人的能有几人?
四:姬云萃
姬云萃冷眼看着杏儿招摇地向她走来,她倒要看看杏儿今天又要做什么妖?
“大娘子,你与大人成亲这么多年都未同过几次房,明显他厌恶极你,你为什么不与他和离?”
前不久,一直外放的吕世东调回东京任左佥都御史,杏儿也跟着回了东京。
这么多年,吕世东身边只有杏儿一个妾室,他在任上的事务都是交由杏儿打点,因此杏儿内心早就将她自已当成吕世东的大娘子。
回东京不过短短的日子,杏儿不仅变着法子在府中立威,还想着花样找姬云萃的茬。
原本姬云萃与吕世东感情极淡,她并不在乎吕世东心里是否有她,因此这么些年她一个人在东京也不觉得委屈。
何况她入股姬云隐生意的钱早已翻了许多倍,就是吕世东所有的钱财加起来也没有她私产的一半。
有银钱傍身、又有姬云隐做靠山,日子怎么会差?
可是自从吕世东回东京后姬云萃的日子就有些难过了,吕世东不搭理她倒没什么,可是被一个妾室压着就有些憋屈。
姬云萃想起前几天回姬府嫂嫂薛氏给她出的主意,她朝着身边的贴身女使使了个眼色,女使点了点头不声不响退了下去。
姬云萃任由杏儿在那边讥讽,等到杏儿要偃旗息鼓时她又不咸不淡地刺激杏儿一句:
“你倒是服侍了大人十几年,可是也没见你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如今你也是快四十的年纪,想必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个一儿半女。”
姬云萃这话彻底刺激了杏儿,她更不遗余力侮辱起姬云萃来。
姬云萃由着杏儿侮辱,直到瞥见自已的贴身女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朝着她点了点头,她才乍然开口。
“我知道当年是我母亲与王姨娘合计坏了大人的好姻缘,大人不待见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当年如果不是你三番五次在王姨娘面前挑拨,王姨娘怎么会起了坏大人姻缘的心思?”
走到房门外的吕世东听到姬云萃这话止住了脚步。
杏儿高声道:“你胡说什么?”
姬云萃道:
“我怎么可能胡说,这话是王姨娘亲口说的。
如果不是王姨娘说出来,我怎么可能知道当年原来是你在其中挑唆。
王姨娘还说之前只以为你是真心替大人考虑,没想到你是担心大人不会同意纳你为妾或者即算纳了你为妾你也得不到宠爱。
她口口声声一口一句‘杏儿那贱婢’,说是你坏了大人的大好姻缘。”
杏儿有些慌乱,尖利道:“你胡说。”
吕世东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听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吕世东走到王姨娘的院子前停住了脚步,他这是想做什么?
就算他问清楚当年之事是杏儿在其中怂恿的又能如何?
难道他还能与姬云隐再续前缘不成?
吕世东神思恍惚地走进书房,找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雕花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把日本桧扇。
扇面有些陈旧,上面是红日、祥云和仙鹤图案。
这是姬云隐在元宵灯节时送他的,当时的他满心欢喜,哪知道后来事情全变了……
吕世东拿起这把桧扇看了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将桧扇放回盒子里收好。
夜北行如今已是从一品大员,深得官家信重,而这么些年他一直只有姬云隐一个人,两人恩爱异常。
要是姬云隐当年真的嫁给自已,绝对没有如今惬意。就算自已也能对她一心一意,她也不会有自已的儿女。
想来,这就是命数!
自已终究是个福薄之人!
当天晚上,吕世东说家中的事务没得一个侍妾管着的道理,让杏儿将匙钥和对牌全部交给姬云萃。
不久,吕世东又找了个理由将杏儿送出府邸。
再不久,吕世东过继了吕氏族人一个儿子养在姬云萃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