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元年十二月底,定远侯府。
细雪飘了一夜,京城今日难得出来一回暖阳,渐渐融化冰层。
一阵寒风吹过,傅云春咳了几声,继续拿着手里的扫帚清理院中的积雪。
站在门口的小厮想上前帮忙,却被他制止了。
扫出一条小路后,打量着院中的红梅,枝丫高耸,梅枝映雪,不禁感慨,“今年的雪,比往年都晚了许多。”
说话间,有个丫鬟送来了一碗滚烫的参汤。
“人回来?”傅云春问道。
幼源应了一声,“主子回院里了。”
傅云春呷了一口热汤,嫌太烫就放了回去。
贺砚舟这会刚从练兵场回来,丫鬟见他进屋,打算上前帮他解下大氅,被他摆手拒绝,丫鬟领会退到了一旁。
“师傅。”
“都解决了?”傅云春抬脚迈进了屋子。
贺砚舟淡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分析了一下朝中局势,裴茂一死,五军都督府尽在握在贺砚州的手中,虽说先前已经渗透进去不少人,岑晋中是中军左都督,是个硬骨头,油盐不吃,若是要全部管控自然是要花一番心思。
傅云春笑道:“如今锋芒毕露,倒也不必遮遮掩掩的了,想来今日最开心的便是晋王了。温序骅不会善罢甘休,你可想到如何对付他?”
贺砚舟回道:“我猜他会暗中挑唆我和晋王之间的关系。”
傅云春闻言,笑了笑,“温序骅是个笑面虎,自诩绝顶聪明,可他终是不了解李策仁的秉性,急功近利,刚愎自用,最讨厌的便是搬弄是非之人。就算温序骅的嘴说破了皮,李策仁也未必会信他。反而觉得这是他的离间计。”
贺砚舟略有惋惜,“只可惜让孙楚鸣逃了。”
礼崩乐坏,天下以智力相雄长,在贺砚舟眼里,孙楚鸣和宋吉在在这场阴谋布局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真正的敌人是把控朝堂多年的温永照。
傅云春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捻了捻胡子。
“我昨日派人去云水亭,想把汤松白接到府上,哪知被他一口回绝了。你晓得怎么回事不?”
贺砚舟轻笑一声,可能是觉得你徒弟拱了他家的白菜,人正在气头上,正巧让师傅撞上了。
傅云春思考片刻,继续道:“你兄长了来信了,让你今年春节回趟燕北,信上说了,祖母和长嫂都很想你。”
贺砚舟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好。”
傅云春掩面咳了几下,“明澜拟了份名单,私下找人送到了我手上。”
贺砚舟眸光微动,猜到了长姐的意图。
傅云春一本正经道:“扬州孙家孙进洪的女儿,今年正好年满十八,小你四岁,贤良淑德,性情温婉,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会疼人,也能吟诗作对,听闻琴艺冠绝一时,整个扬州无人能出其右,可谓是才貌双绝,你意下如何?”
贺砚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可。”
傅云春见他不满意,又道:“那就娶景州顾劭的孙女,长你三岁,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相貌也不差,性情直爽,侠肝义胆,能文能武。”
贺砚舟无动于衷,“也可。”
傅云春看着他,试问道:“那就选汤松白的女学生。”
贺砚舟装模做样的想了想,“甚好。”
“你就在等着这个!”傅云春捋着胡须,瞪了他一眼,“明澜想要见见她。”
贺砚舟轻笑一声,瞥见窗外刚飞回来的白鹰。
取下密信后,便将密信递了出去,傅云春接过密信,仔细地看着信中内容。
沉默片刻,心中困惑,只听见他问道,“你说,这丫头也是奇怪,她明明是汤松白的学生,可瞧这字,像谁的?怎么这么眼熟呢。”
贺砚舟闻言,嘴角有些压不住,看着眼前人但笑不语。
傅云春察觉不对,拿起手中的密信,又低头端详一番,神情微愣,“像你的!”
回过神来,“她的骑术也是你教的?”
贺砚舟笑而不语。
傅云春问道:“你和人家说清楚了?”
贺砚舟叹息一声,无奈道:“她以为我在和她开玩笑,总是含糊带过。”
这下轮到傅云春笑出了声,“人家都不理你。”
难得见到他徒弟吃瘪,傅云春想到这,笑声也越来越大。
思忖片刻,“那你就不该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贺砚舟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我不想把她困在后院,更何况她也不是老实待在后院的人。若真把她关起来,我担心她一把火把,点了我的院子,思来想去,我又何必为难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惹了事,闯了祸,我来善后即可。”
傅云春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又觉得糊涂,“你们之前便认识了?”
“师傅可还记得我曾在净延寺待了三年?”
净延寺,那不就是他小时候赖着不肯离开的地方吗?
他倒是听贺老将军念叨过几句。
“原来就是这个小丫头,难怪呢,”傅云春认同地点了点头,“原来她就是给你编了一头辫子。”
贺砚舟:......
“如今怎么这么老实了?”
贺砚舟轻轻叹了一口气,顿时有了些无力感。
是啊,怎么变了样子。
傅云春想了想,他上次和这小姑娘说过几次话。
对弈时,也能看出几分心性,他深知那小姑娘的弱点,心太软,手段又不够狠。
言归正传,说道:“她这般心慈手软,以后会给她招灾的。”
“我想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