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少年,眼眸干净明亮,纯真透彻,站在摊位观察她许久,好不容下定决心迈出一步。
“二姑娘。”声音青涩。
宋苑定了定神,转过身柔声道:“小公爷,你怎么来了?”
“我出来逛逛,在朱雀街玩得很开心,”陈卿云见到她,耳根不自觉地泛红,犹豫片刻,“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宋苑闻言,明媚一笑,“小公爷,这衣服穿着合身吗?”
“合身,合身的,”陈卿云目光躲闪,脸瞬间涨得通红,“二姑娘,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字?”
“小公爷,我倾慕你许久,又怎会不知你的小字。”宋苑微微一笑,眉眼含情,“兰时,你母亲给你取的?”
陈卿云低下头,垂手摩挲着袖口上绣的名字,陈兰时。
一阵风吹过,仿佛闻到了她身上的幽香。
宋苑轻言浅笑:“兰时,春时也。四季初始,百花盛开,万物复苏,真是个好名字。”
陈卿云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那二姑娘可有小名?”
宋苑拢了拢披风,平心气和,“我没有小名,母亲生下我便去世了,父亲很少关注我,没有人为我取闺名。”
陈卿云怔怔地望着她,心头一痛,“怎么会这样,二姑娘人很好的,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
宋苑双眸微微一沉,没有回答他。
思虑片刻,陈卿云惴惴不安道,“二姑娘,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宋苑抬眸望着她,鼻头微微发酸,闭上眼睛,轻声道:“喜欢。”
听到答案,陈卿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面颊滚烫,张了张口,“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我,我回去便和父亲商议,娶你,可以吗?”
宋苑羞涩一笑,“好。”
“用,用我,用我送你回去吗?”陈卿云紧张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苑眉眼弯弯,温声道:“不必了,我在这里等人。”
说完抬手拍了拍他,示意他抬头。
陈卿云心神微乱,顺着她的视线抬头望去。
江霖:......
刚生了一肚子闷气,就跑到朱雀台的另一面,未曾想见证了这么一幕。
还被正主发现了。
陈卿云一想到刚才的场景被别人看去,心里就更难为情了。
“她是?”他小声道。
宋苑唇角微扬,“朋友。”
“既然如此,我,我,这是我的玉佩,作为衣服的谢礼。”
宋苑应了一声,“快回去吧,天色已经很晚了,别让府里人担心。”
“二姑娘,也注意安全。”陈卿云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登上朱雀台,这才离开。
宋苑收回刚才的娇羞,笑道:“我们又见面了,看来在侯府过的不错,贺大人待你不薄,脸上都长肉了。”
江霖略一迟疑,反驳道:“我哪里胖了,你才胖了。”
看着她想起刚才的那副情景,倒吸了一口凉气,别开脸。
“你又看见了?”宋苑笑了笑,嘲讽道,“你怎么能偷看别人幽会呢,就这么不知羞。”
江霖静静地看着她,一脸你藏了什么心思我都知道的样子。
宋苑淡淡一笑,错开视线:“逢场作戏罢了,这世上能有几人有真心。”
江霖无奈道:“陈公子是个好人。”
宋苑笑吟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一出,江霖已经接不下去了。
宋苑笑容满面,将她浑身打量了一遍,“还是觉得气人!”
语气满是遗憾和惋惜。
江霖一怔,抬眸看着她。
随后她就听到,宋苑压低声音,“你知道我的过往经历,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江霖缓缓道:“我们目标一致。”
宋苑见那人走过来,福了福身子,“贺大人。”
江霖背对着他,站到了一旁。懊恼自己刚才不该和争辩。
她就不该对他抱希望,更何况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人。
宋苑从披风下拿出一封信封,看着这两人,不知道该递给谁。
这是闹别扭了……
“贺大人。”
贺砚舟身旁的锦衣卫伸手接过那封信。
两人都没有说话,宋苑意识到氛围不对,不想夹在两人中间,福身离开,哪知江霖也跟她走了下来。
“江霖?”
江霖道:“有事?”
“没事,我想请你吃个饭。”
朱雀街,茶楼。
宋苑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她还从未见过女子这么吃饭,虽说不是狼吞虎咽,但也算不上规矩,在她身上好像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这是饿坏了?
宋苑抬起酒杯微微晃了晃,一饮而尽。
缓缓开口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杀宋吉?”
江霖咽下饭,“作恶多端,有人找他寻仇,这才合乎情理。”
“是啊,恨他的人不少,想杀他的人也数不胜数,可他们到最后都没有胆子下手。”
话锋一转,轻声道,“你就和我讲讲吧。”
江霖嫌弃道:“你少来,这套在我这儿可不管用。”
宋苑见她的第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人吃硬不吃软。
早知道就不请她吃饭了。
“那你同贺砚舟又做得什么交易?”
“和你没什么不同。”江霖顿了顿,“永昌公府的婚事你有几成把握?”
“你知道吗,宋婉已经不在京中了,她已经被我打发到乡下喂猪了。”
江霖险些被饭呛到,赶紧为自己倒了杯茶。
看来贺砚舟已经对宋吉构成了威胁,迫不及待的想要联姻。为了让宋苑拉近两家关系,他已经开始给宋苑放权了。
“你可想好,嫁入永昌公府后,等事情了结,你该如何脱身?”
宋苑闻言,反问道:“那你有想过自己的退路吗?”
江霖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她要杀得岂止是宋吉一个人。
哪还有什么退路。
“跟你说话真没意思,什么都套不出来,”宋苑道,“果然狼窝里养不出兔子。”
江霖边夹菜,边敷衍,“是是是。我不是好人。”
沉默良久。
“你可知我才是宣诚侯府的嫡长女。”
江霖抬头看着她,似乎已经有些喝醉了。
“不知。”她只知道,宋苑一直遭受唐氏母女的虐待,苏姨娘对她也是厌恶至极,从乡下接回来后,就被扔到了别院让她自生自灭,她恨宣诚侯府的所有人。
“宋吉嫌弃我母亲,嫌弃我母亲出身低微,对他毫无帮助,母亲呕心沥血,日日夜夜陪他读书,为他洗衣做饭,为他庙里祈福,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希望他能平步青云。
可到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他,发誓照顾她一辈子的也是他,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事实呢,他都不敢认她,明明他们已经拜过堂成过亲,母亲在那个破院子等了多少年,那么多年,宋吉毫无音信,母亲连个休书都没等到,他活生生的把我母亲拖死了,我都觉得她太傻了,为什么就这么信他。
从宋吉把我接回府的那一刻,看到宋吉和唐氏母女阖家欢乐的情景,我就觉得恶心,我发誓我要报仇,宋吉把我扔给姨娘,她们都觉得我既可悲又可怜,打我的时候却从不手软。
母亲教会了我,求菩萨没用,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更是可笑,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江霖面色动容,手里的饭也不香了。
宋苑抬眸看着她,“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
江霖苦涩一笑,“我没你过得苦,和你一比,我那些事不值一提。”
宋苑抿了抿唇,面色一变,阴恻恻道:“你这人,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能多说几句。”
江霖笑了笑,居然还没死心,还想套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