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阁内,九龙香炉吐着袅袅清香,帘帐后,温太后端坐上座,手捻佛珠,闭目养神。
站在身旁的是永乐郡主齐媚,养在太后身边的红人,肤如凝脂,气若幽兰,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从刚才到现在,便一直在盯着门口,像是在盼着什么人来。
贺砚舟跨入承安阁上前行礼,恭敬道:“太后娘娘,郡主。”
座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笑容和煦。
“是淮安来了,免礼吧,哀家好些时候没见到你了,伤可好些了?”
贺砚舟淡声道:“太医说,还需要养上一阵子,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齐媚难掩心中喜悦,眼波流转,几年未见,只见他长高许多。
柔声道:“淮安,是不是瘦了?”
贺砚舟垂眸道:“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了。”
温太后道:“茵茵一直盼着你来,在门口候了好半天。”
齐媚莞尔一笑,“这么多年未见,怎会不想念弟弟。”
温太后敛容看向齐媚,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如今你府上也没个人照应,就让茵茵搬去照顾你两天,淮安觉得如何?”
齐媚明白她的意思,随后又听到太后提借住一事,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又有点甜丝丝的感觉,犹豫道:“府上方便吗?”
温太后道:“不是你一直和哀家提的,想到处逛一逛吗?”
齐媚目光落在贺砚舟的身上。
贺砚舟垂眸,淡淡说道:“如果郡主想在京城四处逛逛,臣这就回去派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齐媚望着他,心头茫然,犹豫了片刻,“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温太后抬手,笑道:“去吧,傻孩子,”
“茵茵心思细腻,是个体己的好孩子,你可要保护好她。”
贺砚舟道:“一定。”
齐媚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承安阁,太后是什么心思她最清楚不过了。
温太后抬手放下佛珠,省去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直奔主题,“淮安,哀家把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交给你,是对你寄予厚望,曹仲一事你不必再查,最重要的是盯紧东厂那群人,晋王到底是不是病倒了,这不重要,切莫让东厂那些人和晋王有勾结。”
贺砚舟垂眸思索:“臣已经派了人去盯着晋王府,进门拜访者,全部记录在册。”
温太后道:“哀家身边没有人,这些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臣一定竭尽所能。”
“有你在,哀家也就安心了。”温太后,缓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好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嘴,“你兄长在燕北如何了?”
“兄长前几日来信,一切安好。”
随后,温太后不再提政事,笑道:“淑妃想你了,时常在哀家眼前念叨,一会你就去云暇殿看看她,欢儿也想你了,总是问哀家,她的舅舅何时进宫。”
贺砚舟微微一笑,“好,臣一会就去。”
良久,太后凝声道:“再忙也别忘家人,也怪我,让你身上担了这么重的担子,行了,你快去吧。替哀家向淑妃问候一声。”
从大殿出来后,贺砚舟的眼神异常冰冷狠戾,夺魂般摄人。
贺砚舟走到云暇殿,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迈着小碎步跑来,一把扑到了他的腿上,仰着头,眉眼弯弯,笑嘻嘻道:“小舅舅,你有没有想我啊?”
仔细看的话,这个小女娃的眼睛和贺砚舟十分相似,两人眸子极浅,都是淡淡的琥珀色。
这是他姐姐的孩子,名叫李凝欢,过了今年才六岁,贺砚舟对这个小外甥女十分疼爱。
大概,只有和家人相处起时他才有几分人味。
贺砚舟将李凝欢轻轻抱了起来,笑道:“当然想了,欢儿是不是又长高了?”
一旁的丫鬟花俏看着小主子开心,补充道:“欢儿知道你要来,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
李凝欢点了点头,“舅舅,我想出宫去,娘和讲了好多燕北的事,我也想去那里看看!”
“好啊,有机会带你去。”贺砚舟抱着她进了屋里,随口叫了一声,“姐。”
女子倚靠在贵妃榻看书,容貌俊美无双,一身锦衣绸缎,气质雍容华贵,屋里来了人,她没抬眼便轻斥道:“这是在宫里。”
贺砚舟从未叫过她,贵妃娘娘亦或是皇太妃,他不喜欢这些称呼,甚至是厌恶。
当年北齐犯北疆,燕北战事吃紧,朝廷连军饷都拨不下来,先帝不知听了什么谗言,说贺家有谋反之嫌,当即将她姐姐召入宫,封了妃嫔。
幼子登基,立了这么小的一个皇帝,温氏摆明了自己想要专权,现在太后的父亲内阁首辅权倾朝野,而后又提了一个得意门生窦永做了守卫皇城的禁军统领,手握两万大军镇守皇城。太后想要垂帘听政,晋王暗中发展势力拉拢东厂。
温太后为了控制朝局,贺砚舟回到京城,便想要提拔此人。想借着贺明戬的燕北铁骑作靠山。
须知,京中还有哪家的靠山比这个更稳固。
贺家两儿一女,俩个全在京城,贺明澜诞下的又是一个女孩。
“小舅舅,我想出去玩。”李凝欢靠在贺砚舟的怀里撒起了娇,歪着头道。
贺砚舟捏了捏脸颊,“你想玩什么?我带你去。”
李凝欢攀上了他的肩膀,附在耳边小声道:“骑马,射箭,都行。”
贺砚舟抬起头,看向贵妃榻上的人。
“你还真想带她去。”贺明澜抬手就扔过去一个果子,贺砚舟伸手接住。
贺明澜叹息一声,吩咐道:“花俏,把欢儿带下去。”
李凝欢一听,拽着贺砚舟的衣袖,一脸不舍的甩着小脑袋,“不,我想和舅舅待在一起。”
贺砚舟点 了点头,“欢儿听话,舅舅答应你,下次带你出宫。”
“真的?”李凝欢瞪大了双眼。见贺砚舟带点头,这才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
贺明澜合上手中的书,望了他一眼,“听人说,齐媚要去府上住一段时间?”
贺砚舟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贺明澜轻叹一声,略加思忖,道:“太后将她放在你身边,目的是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尽管她和你表明身份,但人心叵测,你也不应该把她留在身边。”
“知道了,姐。”
贺砚舟满不在乎剥好橘子,递了过去。
贺明澜望向他,心中隐隐作痛,勉强道:“我知道你还顾及儿时情谊,可太后对你还没有放下疑心。"
贺砚舟不动神色地翻了几下书案上的书,沉默不语。
贺明澜面色一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祖母很担心你。”
贺砚舟温和的笑了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她们李家欠咱们的,你哥和我都在心里记着,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可眼下不是讨债的时候。”
姐弟二人相差五岁,她是看着贺砚舟长大的,放在以前,他想做什么,她这个做姐姐的看一眼就知道他憋得什么坏,可这次若不是他师傅提醒,她也没想到,弟弟心思竟如此深沉。
他能忍一时,断不可能忍一世,他想造反,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贺砚舟没有否认,他在等,等一个时机。
在云暇殿待了半个时辰他便起身离开了,李凝欢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撇了撇小嘴。
他没走一会,贺明澜望着窗外的落叶,冷声道:“花俏,你去告诉文子诚,盯紧齐媚,不要让她背着淮安搞小动作。”
花俏领了吩咐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