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昭？！你，你怎么会在此？！”
崔燕轩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已经后悔，姜灵昭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如今身为新帝的心腹，掌管刑狱司是再自然不过是事情。
而一旁的崔燕真一改曾经的傲慢，隔着狱房的铁栏奋力朝着姜灵昭喊道。
“姜灵昭！姜灵昭！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们是被冤枉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宣宁、宣宁他一定是弄错了！”
虚弱躺在草垛上的崔熙敏听见崔燕真还在为宣宁说话时，就是再虚弱也撑起腰来大骂道。
“不孝女！你还在为那个戏子说话！若非你非要将这祸端娶回家！我等又怎会出这档子事？！戏子能有什么真情？！他从一开始就谋划了这一切！他就是来毁掉崔家的！”
“母亲！宣宁、宣宁他是爱着我的，只不过，只不过——————”
“那姓宣的要是爱你，还能翻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蠢货，醒醒吧！他哪是爱你，他是为了置我们于死地才昧着良心与你在一起！”
“早就说了，这个家不能让大姐来当！教导无方，教出这般任由男人拿捏的女儿来！”
“这会子再说这个又能如何？！想要争家业，那也得能活着回去啊！”
“我们当然能回去！当初那档子事，我们一概不知，谁知道大姐能这般大胆？！我们都是无辜的！姜大人，放了我们吧，要抓就抓她们一家人，与我们无关！”
“你、你们怎有脸说出这般狼心狗肺的话来？！你们挥霍的钱财难不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没有我，崔家能这般昌盛？！没有我，你们能打着名头在外风花雪月？！”
姜灵昭双臂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崔家一大家子互扯头花，狗咬狗总是能牵扯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这不，都不用严刑拷打了，自己便承认了曾犯下的罪行。
转身朝刑狱司的司长说道：“罪行既然已经认下，那便数罪并罚，尽快结案，后头还有大案子等着。”
刑狱司的司长颇有些无奈地连忙点头应下，自从这姑奶奶掌权刑狱司后，雷厉风行不说，还特别果决刚硬，她这手里的案子就没断过，还都是些疑难杂案！
现在，这后头还要来大案子，身为司长这内心的苦涩谁又能懂？！
姜灵昭事务繁忙，刑狱司只是其日常管辖的一部分，如今诸如考试院等也都是其管辖范畴。
再接连问过其他几间狱房的情况后，姜灵昭就准备先行离开刑狱司。
除去一开始有看上两眼崔家人扯头花外，姜灵昭自始至终就没看过关押崔家人的狱房，眼看着姜灵昭就要离开刑狱司了，崔家人哪里还能坐得住！
姜灵昭是她们最后一丝希望，姜灵昭可是一等文官，她足够的位高权重！
“姜灵昭，你不是喜欢燕轩吗？你要是救我们出去，我们就同意你们的婚事！这样从今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崔燕轩看向崔燕真的神情满是陌生，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婚嫁会有一天被自己的长姐用来当做苟且活命的筹码。
并且他的母亲、父亲都未有出言制止，她们也都认同着这是笔合算的交易。
崔燕轩失望之余，心底深处却也可耻地升起了一股好奇，姜灵昭会不会真的还爱慕着他，她会不会真的就因此将他们救出刑狱司，她们会不会真的可能结为————
姜灵昭顿下步伐，听到这话她的神色也并未有丝毫波动，倒是刑狱司的司长默默地擦拭着额间的冷汗，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冷面阎王最厌恶什么？！
她最厌恶别人用私德来绑架于她！
果然！姜灵昭转过身来，走向了那间大放厥词的狱房！
司长感觉自己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了，她都不敢惹到半点这冷面阎王，这些人该说不说，蠢货就是蠢货，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怎样的人物！
崔燕轩看到姜灵昭又折回来了，心底不知从何处由来的雀跃是止不住地动荡，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随着姜灵昭的脚步震动着，当姜灵昭站定于铁栏之前时，他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脸颊处灼热着。
姜灵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间狱房的所有人，其身上并未带些累赘的饰品，唯有一块白绿相间的玉佩挂于腰间，但只这一块极上乘的玉佩就已经足够，姜灵昭通身的气势并不需要外在的加持。
她未说一句话，但这狱房内的崔家人却是平白无故地生出一股子窘迫的意味来，她们之间的差距在这一刻，被双眼被理智放大到了极致。
这时她们像是从一场梦中惊醒。
姜灵昭早已不是那个出身八等武官之家的姜灵昭了，她如今是深受重用的一等文官，而崔家是阶下囚，她们又是怎么敢用那般命令那般笃定的语气要求于她？！
崔家人除去崔燕轩外，其余人都被恐慌席卷着全身。
“蔡翰锦，你们当初是与这人做的交易？”
似是没预料到姜灵昭会问上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来，崔家人都一头雾水，除了崔熙敏。
崔熙敏藏于宽大衣袖间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栗着，她已经调查清楚了？！
蔡翰锦不是打了包票这辈子都不会被发现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姜灵昭她们就已经知晓了？！
紧盯着崔熙敏的姜灵昭，看到那慌张的神色就已经能确认自己的猜想了。
这蔡翰锦还没做上大学士之前，就已经开始做“买卖”了。
而这说明蔡翰锦并未在审问时全盘托出。
还藏得极深呢。
姜灵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径直走向通道，身后的侍从安静地跟随着自家大人一并走出这逼仄的一排排狱房。
司长是明白姜灵昭那句问话的深意的，随即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三两官差与崔家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崔家人先是迷惘无措，后知后觉才明白姜灵昭她根本就没把崔燕真的话放在心上！
她压根就没在听她们说了什么，她的停留只是恰好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崔家最后一线希望就这般从眼前流走！
“就应该一开始就讨好她的！这下好了，人家走了，再不会来救我们了！”
“讨好有什么用？姜灵昭她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连恨意都没有，我们对她又算得了什么？！”
“诶，当初要是没用那五锭金元宝去羞辱——————”
“别说了！都闭嘴！”
崔燕轩喘着粗气，脖颈处被紧绷起青筋，他受不了了，为什么要在他的耳边一直不停地说起她？！
她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
他只是可有可无的过客。
或许人最痛苦挣扎的时候，总是会回想起曾经，曾经的那些美好。
但这些美好都是被他亲手撕毁了的。
悔意和恨意一并在心头涌现。
再无可能，从此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