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芝皎更是哑然,她不知缘由的后怕被姜灵昭的三言两语拆解开。
说到底,炎家说不定在太子继位后就不复存在了,她的任何顾虑都将没有意义。
踏上谋反这条路,这些顾虑都会是路上的绊脚石,让她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云殷佩和炎芝皎二人就恍若有着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对谋反成功的渴望有多深,那么她们此刻的改变就有多剧烈。
不再畏缩,不再彷徨,而是选择主动,选择强势。
这时,她们才真正具备谋反所需要具备的意志。
也是这时,她们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了谋反这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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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姬宫
“该死!孙意正怎么还没来!这都迟到几个时辰了?!说什么是因为有别的事耽误了,这种理由,本太子不接受!”
“孙、孙文官的确有要事处置殿下,再稍等片刻,这会儿应当、应当就在路上了!”
“立刻,马上!去把孙意正给我叫来!要是找不来,你们就自觉去刑狱司领罚!”
“微臣遵命!”
身旁的侍从不敢停下扇动蚕丝扇的动作,太子殿下火气越大,这遭殃的人也就越多!
云殷恣胸腔不停起伏着,她好久没这般发过火,应当说,是好久没为这种事情发过火了。
孙意正这厮,没事的时候,偏又几乎每日都要来云姬宫转上两圈,现在她有事了,偏又不曾来过云姬宫了!
如若孙意正这不是故意为之,云殷恣把黑燕烤了吃了都不信!
云殷恣来回踱步于偏厅之中,怒火已经中烧,她满脑子都是刑狱司里各种酷刑!
“殿下,孙文官求见!”
踱步声在瞬间停下,云殷恣转过身来看着不缓不慢地走来的孙意正,旺盛的怒火愈发高涨,极力克制的思绪像是火舌攀升一样,极快极快地突破围栏!
“跪下!孙意正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全然仰仗于本太子的区区一等文官竟敢以烂陈俗事敷衍于我!你要是始终记住你所能拥有的一切都仰仗于本太子!还有孙意正,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曾经就只是个家道中落的书童而已!你要是没有被为本太子的伴读,你以为你能当上一等文官?!卑贱的血脉能与云氏沾染丝毫关系?!”
尖酸刻薄的话语不经思考般地不断从云殷慈嘴里吐露出,偏厅内的侍从早已禁言,直挺挺地站于偏厅角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
而直跪于地毯之上的孙意正作为这尖酸刻薄话语的最直接的听众,她的反应没能取悦正骂得兴头上的云殷恣。
孙意正面无表情,眼神仿佛虚焦着,面部的肌肉走向既不上扬也不下垂,旁人无法从其这张柔美的面容之中窥探到其内里真正所思所想究竟是什么。
云殷恣即使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也无法知道孙意正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但无非是感到难过,或是感到格外地耻辱?!
她刻意没散走侍从,就是想要这些卑贱的不能再卑贱的侍从看着孙意正受辱!
所以,云殷恣一直在等,在等孙意正这张不曾出现过任何裂缝的面具碎裂的那一刻!
那必将是极其有意思的一幕!
孙意正将云殷恣那扭曲且疯狂的神情尽收眼底,她知道她的口不择言是在期待什么,她也知道她想看到的是什么。
“殿下,您与圣上的再造之恩,微臣没齿难忘!唯有为安越国百姓鞠躬尽瘁,才能回馈殿下和圣上的恩德!”
云殷恣高扬着的笑容僵于脸颊,这不是她所想要看到的场面!
泪水未在眼眶打转,甚至于语气都未有丝毫颤动!
面具依旧完好地戴于脸上!
云殷恣这时的怒气反倒是由高涨陡然消减了下来。
又一个活死人。
孙意正也成了活死人。
云殷恣对这种不能引起她任何快意的面具人一概称为活死人,人是活的,但在她这儿,是死的。
瞬间,云殷恣就觉得了无生趣。
孙意正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身影看着就像是一尊石头,冥顽不灵的石头。
无趣,真真是无趣!
云殷恣一言不发地走过孙意正身旁,侍从于四面八方随即跟上。
偏厅内只留下孙意正一人。
孙意正右手扶着地毯,左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一起身,浑身的酥麻劲儿让她只能暂且站在原地不动,待是酥麻的感觉消失后,她才能动身。
看着空无一人的偏厅,孙意正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了微不可见的笑意。
果然,这招还是管用。
像个活死人一样对待太子,那么太子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羞辱他人的兴致。
回想起太子那尖酸刻薄的嘲讽,孙意正不知为何,她是真的不感到任何气愤。
家道中落这是事实,她不可否认,被选为伴读也是事实,她不可否认,身上流淌的血脉不如云氏高贵,她也不可否认。
这些也许对于尚且还在孩童时的她来说,会是致命的打击,她怕是会不停地哭闹,然后不停地质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是卑贱的吗?
但对于官职一等文官的如今的她来说,这些都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往仅此而已,不会掀起她任何情绪波澜。
尖酸刻薄的言语围绕着的是她以为孙意正会为之破防的事情,但那都已经是许久之前了,太子的认知却还停留在那儿,孙意正这些年来的变化她未曾放在眼里哪怕是一丝一毫。
她早已走出来了,但显然,太子却永久地被困在了那个曾经。
她不再是太子伴读,太子也不再是曾经的太子。
孙意正无数次想要将太子从那淤泥之中救起,但都是徒劳的。
她喜爱干爽,却总是不惜浑身沾满污泥也要向太子伸出双臂。
今后,淤泥再度下陷的时候,她将不再向那随之下陷的人毫无顾忌地伸出双手。
孙意正身上的酥麻劲儿过去后,便不再于云姬宫多停留半分,阔步走出云姬宫。
这次,她不曾回头看向过云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