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
“母亲!父亲!女儿是真心想娶宣宁为夫!我们二人乃两情相悦,望母亲、父亲能成全女儿!”
崔燕真双膝跪地,直挺着上半身,双手握拳状向着崔家如今的当权者也是她的母亲崔熙敏,和崔家后院的掌权者也就是她的父亲,情真意切地恳求着她们能同意这门婚事。
厅堂内崔熙敏坐在上座,崔燕真的父亲夏凉生也一并端坐在一旁,她们二人为结发夫妻已有二十余年,共同育有三子一女,崔燕真是她们的大女儿也是未来崔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的婚事不仅仅只是她一人的婚事,还得顾及整个崔家的颜面才是。
如若说她想纳那戏子为她房里的小厮也就罢了,无伤大雅,但要是想要求娶于这戏子,这事绝对不可!
崔家就从来就没有纳戏子为正夫的先例过。
而且别说是崔家这三等文官之家了,那六等、七等文官哪个会愿意自己女儿娶戏子回家当正夫呢?
崔熙敏轻轻摆弄着细长的旱烟铜管,深吸了口旱烟后,透着烟雾看向从始至终都在为那戏子说好话的的大女儿。
虽然她不甚相信女儿肖姑的说法,但命运也未免太过相似,她那好妹妹也曾因为一个戏子要跟家里决裂,那蠢货居然真的相信戏子嘴里有真言。
后来还不是被骗去了全部身家,只好一穷二白地又找了回来,如今虽然仍然旧习难改,常喜欢去看戏,但再也不敢有想娶戏子为夫的想法。
现如今一模一样的场景,她不再是旁观的长姐,而是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当年母亲的心境,原来竟是如此……想把人揍上一顿!
难以想象她母亲当年是如何淡然地让她那好妹妹要娶就滚出崔家的,换做是她,她无法接受自己用无数资源堆砌成长的继承人就这么为一个戏子而抛弃了这唾手可得的一切。
“即日起,你被禁足了。如果你不是我崔家的女儿,那你跟哪个戏子两情相悦我都管不着,但你是我崔熙敏的大女儿,未来崔家的当权者,戏子绝不可能做我崔家后院的掌权者!”
崔燕真闻言,立刻歇斯底里道:“不能这样!母亲我宁愿不要这崔家,我要宣宁!”
夏凉生真想上把这丫头的嘴给捂住!这种话也是能轻易脱口而出的吗?!崔家当权者的位置有多少人觊觎着,这个位置所代表的权势和利益,多少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她作为生来就名正言顺的第一位继承者,却说自己不想要这一切,想要那个戏子?!
荒谬,当真是脑子被那戏子灌了迷魂汤了!
孰轻孰重,这都能分不清吗?!
只要顺利接下她母亲的位置,她将来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他怎会教导出这般目光短浅的女儿来?!
现在他只求妻子能忽略这句话,赶紧离开此地为好,不然,那必然又是一场他不愿看见的狼藉一片。
崔熙敏以为她给足了这大女儿面子,只是禁足没有家法伺候,这样能让这孩子好好回去面壁思过,没想到反而说出这种话来!
啪———
夏凉生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崔燕真捂着红肿的右半张脸,眼神里仍然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不甘、怨恨填满了她的内心,她是一定要娶宣宁为夫的,这是她许诺于他的承诺!
“母亲!我与宣宁乃三生三世早就定下的缘分,女儿向别无他求,只有这一个心愿!母亲、父亲!我只是想跟一人白头到老、执子携手,宣宁他真的是个极好的人,他不会让母亲、父亲你们失望的!”
眼见着崔熙敏就要举起烟管来,夏凉生赶忙拦下她!
“这是要做什么?禁足也禁了,还要打她干什么?!”
“我不教训教训她,她还沉溺于那戏子编织的美梦,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真的去娶一个戏子?!”
面对妻子的质问,夏凉生没有作答,只是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女儿平静地问道:“你当真就那么喜欢那戏子?喜欢到可以抛下崔家的一切?连同你的母亲、父亲和你同胞的三个弟弟吗?”
父亲的连环问题让崔燕真不知为何有些忐忑不安,她是喜欢宣宁,但不代表她对父母、弟弟们的感情就不值一提啊!
她是极重感情的人,亲情尤甚,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前来询问母亲、父亲的同意了,家人的点头对她来说也是无比重要的,如果这段感情她没法得到家人的认可,她无疑会痛苦非常。
“父亲,女儿对你们和弟弟们的感情天地可鉴!女儿恳求你们见见宣宁罢!如若你们见过之后还是对他不满,那女儿以后再不提任何求娶之言!”
夏凉生无奈地看向崔熙敏,他没法做主答应下来,还是得让妻子决定。
“明日,明日便叫那戏子来上一趟吧,我必定在此恭候着!”
崔熙敏说完后,就挥着宽大的衣袖离开这让她极度不畅的厅堂。
跪坐在地上的崔燕真倒是欣喜若狂,不停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当她扶着膝盖起身的时候却是与父亲刚好对视着,她从未见过父亲对她用着这般失望的眼神看着她过,从未。
是她做错了吗?
可宣宁真的不是那随便的戏子,他不一样。
“我去看你九弟温习功课的如何了,文官科举县级选拔就在月底了,他近来多少有些思虑过度,我去找他好生宽慰两番。”
说完,夏凉生像是背后有人追着他似的快步离开了厅堂。
崔燕真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平日里合身气派的暗乌色衣袍,此刻倒是显得压身极了,与暗下来的夜色一同将她吞噬。
她应当是赢了,但又好像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