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月礼。”
六位享誉盛名的科研人员缄默地低着头。
他们围在解剖台边,并在额头上崇敬地画了一个半圆。
纪念揭开白布,那是一具震撼的人类遗体。
均匀而柔和的无影灯照在徐梨苍白的脸庞上。
她在死后依旧很美,哪怕被洞穿的胸膛里能看见金色的骸骨,哪怕肌肉已经萎缩,哪怕无法瞑目的眼眶里只剩下一颗腐烂的眼球。
这个世界关于美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眼前的“残破不堪”比世间所有的、闪烁的“完美无瑕”都要美丽。
纪念小心翼翼的切开徐梨的肌肤。
一个杀死准九阶的八阶,在世人的认知里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个娇小的身躯里该发生怎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纪念尽可能地想做到波澜不惊,但在肢解的过程中无穷无尽的情绪几乎要把他压垮。
纪念握着手术刀柄深吸了一口气。
徐梨就是“花火”本身。
漫天的、无比美丽的、极致绚烂的。
一瞬间盖过星月的盛放,哪怕是余烬也让人心滚烫。
纪念和徐梨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不过他一直知道血月军营的军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机器。
听他们说徐梨冷漠、情绪障碍、杀伐果断。
摸过也制造出无数机械的纪念知道人不可能真的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因为就算是机器发展到最后也会有趋于人的情绪。
于是纪念问她:“军主,你死后的遗体能不能给我解剖解剖?”
他一直是一副吊儿郎当口无遮拦的样子。
纪念想看她暴怒时的表情,也想看自己鲜血溅射的弧度有多美或是多丑陋。
徐梨说:“好。”
一瞬间眸子里溢满了很多不知名的情感。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总是“听他们说”是永远也得不到真相的。
……
分离的脏器碎片、身体尸块被有序放入编号1~999的密封罐中。
密封罐中浸着特殊的液体。
在繁多而复杂的程序后,纪念凝望着大幕中疯狂跳转的数据。
巨大而精密的仪器将尸块层层扫描。
奇迹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他要还原出那场斑斓的花火,他要还原一个真正的徐梨。
所有科研人员虔诚地看着眼前屏幕中放大出的场景。
纪念无法描述出那个璀璨的画面。
他该怎么描述呢?
光。
比太阳要闪耀、比神迹要灿烂。
1834年,月族的天才科学家周森在一位叫做朱富勇的男性身体中发现了成神因子“森”。
很多年后,月族的天才科学家纪念在徐梨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个呈金色的“森”因子,一个具有蓬勃生命力的“森”因子。
它与“森”相同,通过特殊的刺激就会有所反应(职称反应)。
又或者那其实已经不是“森”因子,因为在刺激下金色因子开始繁衍。
这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人类已经可以突破二代水滴的界限。
“首席,你会超越周森成为九川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
“纪念因子!纪念因子!”
众人开始欢呼,在科学的、人类的、九川的关键性节点里尽情的欢呼。
这是人类跨越时代的一次伟大步伐。
喧嚣之中,纪念默默低下了头。
“伟大的从来都不是我。”纪念嘶哑地说道。
“‘梨’因子,这个因子就叫‘梨’吧。”
“她已经做完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而我们只是微不足道地把东西提取出来罢了。”
……
入殓师最后将999个尸块用针线缝在一起。
她给徐梨化妆,但没有用义眼与假体给她“完整”。
徐梨的美丽不需要用“完整”来证明,就像花火不必放一整天。
在很多人的见证下,徐梨入土。
次日,月族向世界公布了“梨”因子。
次月,几乎在瑜国成功制造神之液的同时,月族研究所向世界公布了一支新药剂,他们将其命名为“月”。
……
荒原。
江眠出院后通过各地间的琉璃石传送锚点最终来到了这里。
江眠在风沙中独自行走。
他不孤独。
……
在去往各国的琉璃柱途中,江眠亲眼目睹了很多东西。
西国灭亡后人民终于突破了高墙的桎梏。
地域的统治权归于人民。
虽然制度的完整性与合理性需要鲜血来浇筑,但总算是开辟了一个新未来。
江眠揉了揉鼻子。
他杀死了世界意志、他取代了世界意志,可世界还没有真正认可他。
江眠的体内充斥着九川的风与雪,他如今能够发挥九阶之上的力量。
“大家。”江眠轻声说道。
秀才、刘五二、李广、辛弃疾、朱棣、霍去病。
“我需要你们,但同时我也真正强大起来了。”
冥冥之中,江眠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他遥遥望着远方,不是塞缪尔的大军。
荒芜中渐渐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
如同宿命般,江眠的心脏如战鼓擂擂。
那是一个银眸的男人。
隐隐的、好像有锁链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