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有些恍惚。
“你们只管接着仰望就好。”
这句话像是半年前声名鹊起的江眠说的,而如今的他是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不知为何,他的热忱渐渐泯去,意识所沉溺的世界像是一汪永恒的死潭。
某些不可失去的东西被悄然地替换,江眠的灵魂在死湖中永垂不朽。
不过至少还存在着一些不可忘却的情愫,所以快要溺死的人类还在失色的湖心拼命地挣扎与抗争。
……
众人看着化为齑粉的骨剑一时间有些失神。
口无遮拦的男人正想悄咪咪地溜走,转瞬间就被如野兽般的人群吞没。
西尼兰没有网络,所以大家一般玩真格的。
这个男人今天一定会吃到屎的,因为西尼兰人不会放过他。
阿尔娃震惊地咽了咽口水,但起码还没有丢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请、请您……跟我回狩所。”阿尔娃有些结巴地说道。
孟阿牛呆呆地看着阿尔娃和江眠渐渐远去的背影没有动弹。
狩所内,阿尔娃从柜中拿出一块精致的骨牌。
她修长的右手反手握着一把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尖锐刻刀。
在阿尔娃全神贯注的镌刻下,骨牌多余的粉末消弥于天地之间,一个生动的象形文字出现在骨牌中央,一笔一划中流淌着淡淡的神秘光晕。
“这是您的铭牌,也是猎人的标识。”阿尔娃尊敬地说道。
猎人在西尼兰是最为尊贵的职业,一个至少六阶的猎人,哪怕在整个西尼兰都是极为稀少的。
“您可以随意取走狩令,猎杀区的狩令没有时间限制,但半猎杀区则不然。在狩令日期截止之前没有将目标猎物送往任意狩所认证将会受到猎人联盟的惩处。”阿尔娃提醒道。
“ 除此之外……”
“您可以凭借猎人标识在伽娜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猎人小屋。”阿尔娃有些向往地说道。
登记结束之后江眠离开了狩所,可是看热闹的人群还未全部散去。
孟阿牛还站在原地,只是江眠好像要独自一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谢谢你们一天的照顾,我们后会有期。”江眠拍了拍孟阿牛的肩说道。
但孟阿牛知道萍水相逢后可能便是永别了,因为叶子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西尼兰的科技发展很落后,唯一与外界的联系就是玫瑰海来往的货船与小艇。
他大概已经成为很强大的人了吧,像是伟大的阿卡琳娜一样。
孟阿牛怅惘地垂眸看着脚尖。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江眠眨了眨澄澈的眼眸。
“昨天孟忠叔说的那位十九年前的青年……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叶子?”江眠询问道。
“你……您认识他?”孟阿牛急促地说道。
“嗯。”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江眠满意地勾了勾唇。
“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啊……已经是九川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了。”江眠轻声说道。
……
在孟阿牛的目送下,江眠朝着熙熙攘攘的集市走去。
好奇的人群自然而然地为这位强大的六阶猎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他就像一位孤独的前行者。
……
霁月军营。
身着一身肃杀军装的叶子垂眸看着掌心那块有些年头的白骨铭牌。
“军主,时间到了。”一位将领崇敬地敲了敲大门。
叶子没有拖沓地起身离开,不过在关门之际,他将那枚铭牌轻轻地往后抛。
地面上蓦地生出一朵妖艳的曼殊沙华,数十条丝状的赤红花瓣将铭牌缠绕后落进柔嫩的花心。
曼殊沙华轻柔地将铭牌重新放入柜中,然后转瞬间便从空间中抽离。
……
回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总要通过一些具体的物件来延续的。
人会垂暮、然后死去,再刻骨铭心的记忆最终都会变成长眠的陪葬品。
千百年后人们对叶惊蛰的印象会是教科书上、陵墓前那张肃穆的遗像,但至少叶子办公室的墙上留着一张叶惊蛰和他开怀大笑的照片。
未来的人们可以真正切切地看到当时旖旎的风景、想象他们爽朗的笑声、从而体会他们欢喜的心情。
然后人们会推测原来叶惊蛰不是一个那么严肃的人,他很慈祥,也很有趣。
叶子没有忘了西尼兰。
或许是柜子里那枚不断拿起又放下的白骨铭牌,还有伽娜那间锁了好多年的猎人小屋。
又或许墙上照片中那张稚嫩又妖冶的青年,还有他身旁那个像姐姐一样霸气而绰约的棕皮女人。
至少有这些珍贵的东西在,人类的灵魂就不会真正死去。
哪怕面对的是神明、亦或是整个世界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