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黄沙漫天,强烈的日光直射江眠苍白的脸庞。
他眼皮抽动,江眠率先悠悠醒来,他下意识地摸向地面,没想到却攥起一捧沙砾。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江眠嘶哑着声音说道。
叶子如同一尊青铜石碑般矗立,他的头发恍若枯草般失去了颜色,从稀稀拉拉的碎肉罅隙中能看到叶子阴森的骨骸。
他的左臂已经与身体分离陷入流沙之中,只剩下森白的手掌骨骼还露在外头。叶子长长的睫毛沾满了黄沙,沙砾给他残破不堪的身躯重新覆上了一层黄色皮囊。
“叶子……”陈浔摇摇晃晃地艰难站起,她伸手触碰着叶子灰色的脸庞。
“他还活着。”江眠轻声说道。
“真的吗?”陈浔颤抖地说道,她蔚蓝的美丽眸子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叶子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些许气息从他的唇中吐出。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陈浔从储晶中取出一剂价值一亿月币的药剂复苏扎进叶子裸露的白骨之中,叶子全身剧烈地颤抖,无数的黄沙从他的身上跌落,此刻叶子全身的骨架显露在江眠和陈浔的眼前时两人都不禁失声。
在复苏的药效下,叶子白色的骨头仿佛镀上了一层鎏金,一层薄膜重新覆盖他的身体保护着运转的脏器。
“总算是还来得及。”陈浔松懈地舒了一口气,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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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浔从小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在贯城的贫民窟里长大,她的母亲长得很漂亮,但就因为她出众的相貌被贯城当地的一个二世祖强暴,所以陈浔从小就对纨绔子弟深恶痛绝。
陈浔小时候不懂事,她经常抱怨母亲为什么生下自己来这人世间受罪,她的母亲总是愧疚地流泪,她说是因为感受到自己渐渐隆起的腹部中那个茁壮成长的生命。陈浔母亲总是开玩笑说陈浔还没出生时总是不安分地踢自己的肚子,这种真实感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阿浔,你骂这么自私的妈妈吧,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她总是这么说。
陈浔有时候会庆幸自己还好长得不像妈妈一样好看,不然在那片鱼龙混杂的地方早就满身污秽了。可她偏偏长了一双异于常人的蔚蓝眸子,在平民窟那片没有被教育普及的地方,大家十分信服一个叫做蔡婆的占卜师,好久以后陈浔才知道她哪里是占卜师,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
蔡婆私下里向陈浔的母亲敲诈一千月币,但她贫穷的家庭里哪里凑得出这么多的钱。于是蔡婆就向贫民窟的居民们造谣陈浔是妖异的化身,而那双蔚蓝的眸子是恶魔的眼睛,就是因为陈浔的存在断了大家的财路。信以为真的暴民们就拿着锅碗瓢盆砸烂了陈浔一家破烂不堪的小棚子,陈浔的母亲总是被打得伤痕累累。
陈浔从小就被大家孤立,她总会到云澜商业街那家面包烘焙店的垃圾桶找过期的面包,如果找到她会高兴一整天,因为这样她和妈妈两天的晚饭就有着落了。可她的妈妈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女子,哪里能禁受得住贫民窟那群混混们接二连三的找茬,于是在那一天晚上妈妈跪着祈求蔡婆放过母子,而蔡婆看着陈浔妈妈那张风韵犹存的美丽脸庞起了歹心。
“如果你去青楼卖身,把卖身钱都给我,我就放了你的女儿。”
陈浔的母亲同意了。
陈浔是她的命。
于是再一次捡到过期面包的陈浔兴高采烈地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小棚子中想要和妈妈分享,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我的妈妈呢?”小陈浔声嘶力竭地哭喊,可没有人搭理她,不过妈妈走后倒是再也没有人来骚扰了。陈浔生气得一晚上就吃完了那个在橱窗里售价8块月币的过期面包,然后整整饿了三天。她恨不辞而别的母亲,从此以后,她就成为了贯城大街小巷游荡的孤魂野狗。
直到那一天。
陈浔按惯例去垃圾堆里翻箱倒柜,可当她掀开小棚子用报纸做的帘子时就看到一个躺在草席上赤裸的熟悉女人。
女人悄无声息地躺在草席上,她苍白的身体已经缩水,裸露的胴体上满是被蹂躏后的青紫。陈浔第一次看到这样丑陋的母亲,但陈浔一眼就知道这是已经失踪了一个月的母亲。
她的母亲死了。
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
“当婊子还立牌坊。”
“听说是被城头那家给玩死了。”
凑热闹的人群对着这个狼狈的女子指指点点,他们的脸上满是奸淫与嘲讽。
“哎呀,快把这个女的给丢走,沾染的妖气会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捏着鼻子的蔡婆大摇大摆地从人堆中挤到前头,她看着眼前的尸体嫌弃地摇了摇头。
于是在陈浔的眼前她的母亲就被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嬉笑着抬走,幼小的陈浔拼命地想要守护自己的母亲,可什么也做不到。
这些人在践踏着妈妈最后的尊严。
陈浔呆滞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拼命地想要记住所有人的脸。
“我要变得强大起来。”
“我要考上军校。”
“我要把你们所有人,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死,为我的妈妈陪葬。”
陈浔缓缓站起身来,她看着影影绰绰的人群蔚蓝的眸子里散发着妖异的光。
“那我以后就真的当个恶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