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时会动手殴打自己孙女的女人,居然还会为着孙女求一个好差事?
裴霈若有所思,又问了几句话,便暂且将王灵秀放了回去。
“姑娘觉得,王婆子那件事是有心人?”半夏帮裴霈添茶。
裴霈颔首,又旋即摇头:“此话难说,刘大姐的事情现下应当只有我们知道,要是有旁人知晓,刘大姐如今就不该好好的待在厨房,她明知邱氏有孕在身,糕点中还有红花,这是不可轻饶的罪名,只要泄出些许,就是灭顶之灾。”
邱氏有孕的事情,乃是一个负责浣洗邱氏院内衣裳的媳妇告知,邱氏素日月信不调,但每月多少都会来上一次,只不过上个月,邱氏都未曾有月信,而邱氏本人素知自己宫寒难以有孕,对此事不甚上心,刘大姐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谁知一击即中。
但王婆子祖孙的事情又有所不对,王灵秀如此看来,简直就像是谁特地送到自己面前,让自己去探究蔺江陵的诱饵。
“你这阵子不要让王灵秀入内伏侍。”裴霈下定了决心,王婆子身上与蔺江陵相关的秘密她必然要探究,但不能明面上通过王灵秀来处置,否则容易被人抓住首尾。
况且明面上看,蔺江陵乃是淮南王妃所生,偏有个曾经伏侍过淮南王妾侍的嬷嬷照料,淮南王妃身边多少丫鬟仆从?断不可能连打发人来照顾亲生儿子都做不到,此事本就透着不对,说不准……
裴霈心里隐约有所揣测,却全然不能细想,那猜测若是为真,只怕淮南王府都要翻天,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如今还没有探索秘密的本事:不管是在戳破辛密之后逃离淮南王府的本事,还是在探索秘密事发之后安稳留在淮南王府的资本。
自己全然没有。
裴霈心底的猜想渐渐平复,乃至最后平静如水。
半夏当即让人去吩咐,将王灵秀暂且安排了个莳花弄草的差事。
王灵秀尚且懵懂,见着半夏如此安排,也未曾多说,只是有些害怕般问了一句:“半夏姐姐,时不时我嘴笨,惹得姨娘不高兴了?”
她虽稚嫩,但到底是家生子出身,知晓能入屋内伏侍的丫鬟与在外头莳花弄草的丫鬟地位有天差地别,若是直接安排差事倒也没什么,偏偏是见过主子说了几句话,才被打发去院子里做事,自然免不了多想。
“你是刘家姐姐托付来的人,姨娘喜欢你还喜欢不过来,哪有讨厌你的?如今只是屋子里人手够了,那一个个都小肚鸡肠,姨娘如今又只是暂代世子妃管着内宅,正是提防他人使绊子的时候,你年纪小,原先又不曾掺和过这些事,自然是不知道,如今我教你,也好让你明白。”半夏拿出钥匙给王灵秀开了门,将她领进屋内,“咱们府中仆从大都住在东面裙房那处混居,因姨娘心疼你,这才让你留在内院,跟我们住在一块儿,若是她厌恶,如何能让你一人一间屋子?便是我们几个,不守夜的时候,还要混在一处呢,你且看看这屋子如何,若有少的,这会儿便去回了姨娘。”
王灵秀的目光从已经收拾停当,陈设周全的屋子里扫过,怯生生地捉住半夏的衣袖:“那、那若是我哪里惹得姨娘不高兴,还请姐姐多多周全,我奶奶原先不愿意让我来,是我娘好不容易求来的……她原本想让我嫁出去,好给我哥哥娶媳妇……”
半夏拍拍她的手,神情温柔地安抚几句,便转身从此地离开。
……
陈绌悻与褚夫人对坐,夫妻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自从陈绌悻从破北关大胜归来却未曾得到任何来自天子的赏赐开始,两人之间的便有些僵持,盖因陈绌悻答应陈姣庇佑裴圭玉,以至圣人冷对。
对褚夫人来说,自家郎君与女儿委实太过胡作非为,如今圣人已然处置裴家,甚至堪称是雷霆手段,连裴家多年的门生故旧,都有不少受到牵连,陈家以军功出身,少不得要跟沙场打交道,若非本次破北关乃是世人皆知的大胜,自己这位夫婿能不能活着回来,恐怕都是未可知。
“……如今裴家危难,咱们素日也与裴家多有往来,束手旁观不大好,况且裴家素来忠于国事,圣人如此行径,焉知日后屠刀不会落到我们头上?”陈绌悻沉吟许久方才开口,他今日有意与自家夫人通气,自然是希望自家夫人能够谅解。
褚夫人不由冷笑:“你陈绌悻征战至今,并未有拥兵自重之迹象,问心无愧,何须担忧圣人?况且与裴家之往来,不过是女郎依托在裴家进学,真要说起,不过是些许小事私情,犯得上为裴家以身涉险?不过是你们父女两个都是古道热肠的好人,只有我冷心冷肺,心甘情愿看着裴家去死。”
“你二人对我也行先斩后奏之策,否则怎会私下救下裴家郎君?以至于破北关大捷,至今未有封赏?圣人当然不会克扣,仅是拖延,但京都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揣测圣心,那些人比你这个武将来得更加娴熟,到时候明枪暗箭你怎么挡得住?若是你没了性命,我与阿姣又该如何?”褚夫人眼圈泛红,垂泪如雨。
陈绌悻与褚夫人多年夫妻,自是心疼,如今见她落泪,更有千百种柔情在心,正待起身安抚,要放弃原先念想时,又猛地坐回原位:“……我知夫人之心,但裴家不可不救,此乃应有之义,况且在破北关一事,裴圭玉与我有大恩。”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垂泪的褚夫人,当即便止住哭声,面色一冷:“那你去报恩,你我和离,我当即便带着阿姣回娘家,横竖也不拖累你,裴家秋后便要问斩,如今已是暮春,如此急迫,你又能寻出什么好法子?无非是以卵击石,你自寻死路也就罢了,休要拖累我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