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誉王跟宋蓁离开之后,裴大夫人也没多留荣氏,极其轻易的就放她回了院子,而裴霈则是被她叫来,一道去见裴二夫人:裴二夫人向来便有心病,宋蓁这一去,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难免又要让裴二夫人心里不舒服,万一积郁成疾,也不是闹着玩的。
“嫂嫂,霈娘,你们怎么来了?”
裴大夫人与裴霈到时,裴二夫人正在修剪花草,见得两人联袂而来,她当即放下剪子迎上前去,握住裴霈的手便笑:“自从除服以来,你出落得当真是愈发水灵了,人说女大十八变,如今也算亲眼见了。”
“蓁姐姐同您说了什么?您看起来心情颇好。”裴二夫人的状态出乎裴霈与裴大夫人的预料,便不免发问。
听得提起宋蓁,裴二夫人的笑容片刻间便黯淡下去,旋即又叹了口气:“那孩子今日来,却好似是改过自新了的样子,我看她身怀有孕,十分不易,也盼着她能好,今日她同我说原先她不知事犯了错,态度倒也诚恳,我是她的姑母,自然是欣慰的。”
裴霈晓得裴二夫人虽然明辨是非,但到底性子慈软,此刻当着裴二夫人的面,也没说宋蓁恐怕是逢场作戏,反而应和了裴二夫人几句,几人转入屋内吃茶,略说了会儿话,裴二夫人便少不得提起荣氏。
“那新妇是怎么回事?这几日看着大郎君整日脸色不佳,莫不是同新妇有了什么龃龉?”裴二夫人问道。
因裴家素来家宅和睦,加之自己这个弟妹与自己相熟已久,裴大夫人便不瞒着裴二夫人,只是隐去宋蓁与荣氏故交,裴二夫人听罢,也是无奈:“这也未免太拎不清,不过那春枝我也见过,看着与大郎君新妇倒有几分相似。”
“往日里我听闻有些家里头见不得光的庶女庶子便会充作嫡出仆役,那春枝会不会是……?倘若两人是亲姊妹,大郎君新妇如此做派,倒也说得通了。”
这倒也并非绝无可能……
裴霈与裴大夫人对视一眼,各自明了所思所想。
“此事二婶婶也莫要担忧,如今您且歇息才是要紧事,再过个三年,三哥哥四哥哥便要科举,到时若是榜上有名,您还得操劳他们婚事,若是没个康健身子,可怎么行?”
“这不是还有你大婶子在?”裴二夫人逗乐道,“你大婶婶能者多劳,我么,伺候伺候花草也就罢了。”
裴大夫人故作恼怒:“我是你嫂嫂,又不是你娘,便说长嫂如母,也轮不着你这惫懒货来使唤我。”
两个长辈同裴霈一道说笑一阵,见裴二夫人有些精力不济,裴霈便与裴大夫人起身告辞。
等两人回了院子,裴大夫人便叫来漱玉:“你去私下探查探查,这春枝到底是个什么出身。”
漱玉应下,裴大夫人又叮嘱裴霈几句。
裴霈晓得其中厉害,暗自也筹谋着让青鹄青燕查访一二。
……
荣氏端着汤水进了裴江书房,裴江如今虽不再赶她出去,却也不肯多留荣氏片刻,只顾看书,一丝眼神都不分给荣氏。
往日里荣氏倒也知情识趣的离开,但今日她却亲自挽起衣袖替裴江磨墨,裴江如今见不得她,只得放下书卷:“这等活计自然有书童小厮,你不必如此,早些去歇息吧。”
荣氏听得此话,便红了眼圈,自顾自坐在裴江身侧矮榻上抹眼泪:“妾身自知原先糊涂,冒犯了妹妹,又伤了婆母的心,更是险些坏了郎君名声,但妾身也是一心一喜为着郎君好,郎君为何迟迟不肯宽宥妾身?”
“夫妻本不该有白日愁……”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不多时便在裙上浸出一大团深色,裴江冷冷盯着她看,心肠愈发冷硬:若是自己这个妻子当真知道有错,当初就不会对霈娘与母亲说出那番话,更不会将自己的名声拿来威胁母亲。
如今这般作态,无非是做错了事又不想吃下苦果罢了。
裴江一时间心情酸涩:他至今还记得新婚夜时掀开盖头的那瞬间心动。
但如今短短两年有余,自己再看这张面孔,却已生出厌烦。
他伸手放下书卷,却没起身帮荣氏擦拭眼泪:“你说的也没错,当日霈娘确实是有些逾越了。”
听得丈夫也如此支持自己,荣氏的唇角抑制不住地翘起。
而她这副暗自窃喜的姿态落在裴江眼里,教他愈发心寒,只是嘴上仍旧不露出半分:“这些日子也绝非我不肯亲近你,实在是朝政繁忙,加之我才入官场,正是要紧时候,若是能尽快为你挣个诰命来,也是荣耀事。”
心爱的丈夫如此言语,荣氏自然心花怒放,当即也不再纠缠裴江,柔情蜜意地又叮嘱几句让裴江务必喝汤,便亲自帮裴江关上房门。
裴江嘴角沉下,端起汤碗便将这碗羹汤尽数赏给小厮:“去请父亲来。”
他既然后宅难以处置,索性将心思尽数放在前朝。
欺辱霈娘之仇,自然应加倍偿还。
裴江书房的灯亮到了月挂中天的时候,待到他书房熄灯,裴家便掠出几道黑影,直奔京兆府专门停尸的义庄:盛献容舅父与表弟的尸体刚刚下葬不久,虽然烧得面目全非,但死人未必不能说话。
这些从裴家里掠出的人影在幽幽月色里当即开始挖掘土地。
随着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响起,两具已然腐烂的尸体展露在森冷的月光下。
为首的黑衣人摸出油膏擦在人中,俯下身去翻检时不时钻出肥胖蛆虫的身体。
他的手指触碰着腰腹部与胸腔的骨头,摩挲着所有细微的痕迹。
直到他摸到腰椎处的骨头,才抽离手掌:“有刀剑刮擦痕迹,位置应当是从正面贯穿整个腰腹,刺破脏器,盛大人当时下手下得急切,位置未曾寻好。”
“有这份证据,便可交差了。”
他擦了擦手,又用油膏涂抹整个手掌来中和气味:“辛苦点,把这东西处理干净带走,只要骨头,别伤着痕迹即可。”
在场众人应是,正待收拾时,阴影里却又转出一帮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