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今日的祸端倘若闹到御前,本就对裴家有诸多揣测的帝王要因此被打得措手不及不说,她这个愚笨的女儿恐怕日后也再难得恩宠,最要紧的是过几年与匈奴定下的和亲之事即将到来,若是柔福在此时失了圣恩,到时怎会有活路?
她眼神稍显阴郁地扫了一眼裴大夫人。
她知道,这个女人以及这个女人背后的裴家,一直不甘面对元后的死亡,以及在自己成为皇后之后,迅速取代裴家在朝堂明面上的权利的韦家。
视线又落在裴霈身上:这张与故人相似又更加貌美的脸,更是让她郁气难消。
她忽而想起康贵妃下旨让眼前人不许入宫,但天子却亲自拂了面子。
也就意味着当今天子已经见过这张与元后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本就是姑侄,生得远比早几年入宫那些赝品来得相像。
这样一张脸,又姓裴,将今日事捅上去。
韦皇后突然察觉自己不敢再细想,她又加重语调:“今日是柔福言行不当,本就是小孩家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柔福,给裴娘子赔不是。”
皇后最后这句话的语气堪称严厉,柔福帝姬眼圈瞬间红透,她怨恨地看着裴霈,开口道:“是我口无遮拦,裴娘子本就是正经裴家姑娘,我不该因着些许旧事便折辱,还望裴娘子见谅。”
柔福帝姬到底是公主,又当着皇后的面,裴霈不好再为难,索性也再退一步,轻飘飘的揭过此事。
皇后见状也打起圆场,在场的贵夫人们自然应和,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倒也融洽起来,待到开席时分,已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
裴大夫人领着裴霈入座,随后淮南王妃也带着邱氏露面,邱氏在席间恭顺服侍婆母,她本就算出身高贵,如此行径自然博得众人对她们婆媳和睦的交口称赞。
裴家两人却只是冷眼旁观。
邱氏却不肯轻易放过裴霈,众目睽睽下,她举杯向裴霈遥遥祝酒:“裴娘子,我家阿弟自从去了裴家族学,学问愈发精进,归来时也多有说你好处,我这个做姊姊的,在此替阿弟谢你。”
此话一出,周围寂静片刻。
一个郎君在族学读书,不说夫子如何,倒谈及一个貌美女郎?
今日为的是淮南王府与东宫的亲事,席间自然多有邱氏拥趸,当即就有夫人向裴大夫人道:“裴娘子生得好,便是在孝期也能引得好郎君青睐,待到及笄,想必京都不少郎君公子都要闻风而至,请冰人上门,听闻先前裴娘子还与蔺世子有些情分,王妃娘娘,此事是真是假?”
淮南王妃翘起唇角,看向裴霈的眼里满是恶意:“自然是真,裴娘子有如此好的皮囊,色授魂与,心愉一侧,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我儿晓得分寸。”
那问话的妇人掩口低笑,眉眼间俱是讥诮:“裴娘子当真是好本事。”
话里话外都在说裴霈水性杨花,招蜂引蝶。
裴大夫人却并不急于帮衬裴霈,裴霈则坐直身子,愈发气定神闲:“世子妃这话说的就岔了,我家族学男女分席,来往皆不相见,我与令弟更是毫无接触,何来所谓好处?”
“想必是邱家几位姊姊同我玩耍,觉得我好,又恰逢邱七郎君婚事不顺,正是心境破碎时,故而才将我这蒲柳之姿放在眼中,至于我与蔺世子?”
裴霈忽而又笑,唇角高高翘起:“王妃娘娘是不是忘了,世子曾与我家姐姐定亲,我也不知何处得罪王妃,王妃竟如此看不上我,要将姊妹争一夫的名声往我头上扣?”
蔺江陵如今的婚事属实算是顺遂,加上霍家死了个险些要成为太子妃的姑娘,之前差点能嫁进王府的霍琼自然就被旁人遗忘。
但如今裴霈提起,所有人便骤然想起:若是当时不曾退婚,淮南王世子便是眼前这个容色清绝的小女子的姐夫。
如今裴霈是裴家名正言顺的姑娘,身份远比霍琼来得尊贵,但霍琼在当日蔺江陵让兰锜照顾裴霈后不久,便与蔺江陵定下婚事,还是霍琼舍命救下蔺江陵才得来的婚事。
若当真是姊妹争夫,当真有那等与蔺世子的旖旎前事在前,又怎会不去救人?
毕竟当时的情形众人隐约也有所知晓:分明是这裴家的姑娘不慎落水,后来那福薄没能嫁进王府的霍家姑娘才误打误撞将蔺世子带进水中。
那时霍家姑娘好似还是为救裴娘子才害的蔺世子落水的?若当真是争夫,起先又不知蔺世子不会水,由着裴娘子淹死不就好了?
但当时传闻可是霍家亲自确认的!
有些好事但不欲参与其中的妇人看向裴霈几人的眼神里透满兴奋与好奇。
裴大夫人不紧不慢啜下一口果酒,按了按唇角:“我当初执意要将霈霈接回裴家教养,便是担心霍家那等做派平白无故毁了姑娘家的声誉,只可惜还是去太迟,到底教有心人将流言信以为真用作手段了。”
她虽未明说,但在场都是心明眼亮之人,哪还有不知道的。
于是众人又把视线往邱氏脸上落:自己的婆婆承认自己的夫婿在婚前对旁人动过念想,若本就是个纨绔浪荡子也就罢了,偏偏是素来洁身自好的蔺世子。
不知这位世子妃娘娘还能稳妥到几时?
邱氏脸色极其难看,但还是不得不挤出笑容:“裴家妹妹生得好,世子与我阿弟年少慕艾也实属正常,本就是霍家行事不端,倒连累了妹妹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她又向裴霈致歉,裴霈轻拿轻放:毕竟她如今暂且没有与邱氏你死我活的意向,有些事不必做得太难看。
这场风波揭过,但在场的夫人们仍旧有些按捺不住,后宅本就无趣,今日有这样大的乐子,怎可不看?
而裴霈稍坐片刻,略微饮了杯热牛乳,便觉下、腹微微坠胀,她初潮未来,但年岁已至,往日里便时常担忧着,便向裴大夫人说去更衣,裴大夫人心领神会,打发漱玉跟着一道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