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盯着裴霈手里那张薄如蝉翼的花笺，有些艰难地扯动嘴角：“裴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拿这些东西泼人脏水？”
“婉姐姐这话说的便让我伤心了。”裴霈抖抖指掌，面带笑意倾听着纸张发出的簌簌声，“我以为姐姐应该知道，我这人最是悲悯，否则当日也不会对姐姐施以援手。”
“如今让我晓得有人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这话说的，好似我自己当真是什么大善人。
裴霈含笑在心里嘲笑了一句，仍旧看着王婉。
“当然，这世道真做圣人的才是傻子，指不定哪天就要死无全尸，到最后还拖累旁人，所以我也不是圣人，只要姐姐愿意帮我一个忙，我自然不会为难姐姐。”
王婉紧紧盯着那张纸，她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不见人影的舅舅，咬了咬嘴唇：“若是裴娘子愿意把我舅舅送回，我自然是愿意的。”
这是要杀人灭口？免得再被捉住把柄？
裴霈心底想法一丝不泄，缓缓开口：“要姐姐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想法子让六殿下与东宫那位属官盛献容交好，当然叶冰非让六皇子白做事，只要殿下愿意去查，能从盛献容身上挖出不少东西。”
王婉脸色有片刻的茫然，旋即咬咬牙：“可以，但是你要先给我些能说服六殿下的东西，不然我没办法向六殿下交代。”
裴霈颔首，拍拍手示意青鹄将连夜整理而出的罪证交给王婉：那些都是些细枝末节，能说明盛献容此人确实有问题，但不足以在没接触的情况下挖出更多东西。
王婉飞速扫了一眼，将东西仔细收好：“那什么时候能放了我舅舅？”
“盛献容从东宫离开，自然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裴霈毫不遮掩自己对盛献容的恶意，她甚至不怕王婉把这件事告诉盛献容：倘若盛献容忍不住对她下手，到时候便给了裴家最好的发难机会。
一个东宫宠臣却品级不高，在裴家师出有名的情况下，尚未成为天子的太子殿下少不得要弃卒保帅。
王婉点点头，起身离开裴家庭院，裴霈没有去送。
而是自己起身回到院子：仅仅只是一点猜忌未必能让如今已然得到太子青眼的盛献容倒台，她还要做更多的事情。
“姑娘传话来，说是想学着管管铺子，正巧先前被打发出去的银翘如今正开了个糕点铺子，姑娘的意思是想让她当个掌柜的，连地段都挑好了，就在桃花巷子那处。”
漱玉得了半夏的传话，向正在打理账本的裴大夫人回禀，裴大夫人拨弄算珠的手顿住：“桃花巷子？那处地界生意是好做，却不大干净。”
“她好好的怎么会挑那？”
“姑娘说原先在霍家听闻桃花巷子常有女眷来往，一应胭脂水粉，首饰钗环的女子生意都好做，如今孝期将尽，迟早都要学着打理铺子做生意，便想着练练手，加之如今京都好吃的果点铺子都在紫桐巷子那处，桃花巷子周围却不多，便想占个先机。”
裴大夫人不由沉吟：桃花巷子女眷众多，盖因如今京都达官贵人在外蓄养外室成风，那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各家外室，大都是些烟视媚行的女子。
未出阁的姑娘家去那里开铺子，委实不大便宜，但这等腌臜事也不适宜说给在室的姑娘听。
“你去同她讲，要开铺子可以，但每回去桃花巷子，不许多留，只准与掌柜说话，另外铺子里雇的人也只许用女子。”
那处到底是一些混账男人养着外室的地方，倘若招来心术不正的男伙计，闹出什么风波，倒平白伤着那丫头名声。
漱玉欸了一声，撩起帘子让在外等着的半夏回去回话。
半夏将裴大夫人的话再转述给裴霈，裴霈笑了笑应好，又转身拿了些银子给半夏：“半夏姐姐，你费费心，去同银翘姐姐说这事，再告诉她，若是铺子管的好，日后还是要她多来帮衬我。”
宫中的康贵妃仍旧虎视眈眈，但谁说她不能反过来利用银翘呢？
裴霈含笑。
待到半夏离去，她又叫来如今因霍琇暴毙而不得不继续留在裴家的绛云：“先下我也没有额外提丫鬟来伺候的意思，轮情分，还是你在身边伺候的日子最长，我用着也最放心。”
“但你心气儿高，我素来留不住你，外祖母原先那样养着你，也不是为了日后让你做老嬷嬷的。”
绛云若有所感，仰起脑袋满目期冀的看着裴霈。
裴霈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像是一枚甜果：“如今入冬，前一次太子大婚我已入宫过，想来康贵妃的旨意也已然作废，等到今年年末宫宴，我是要带你与半夏一道入宫的，到时候你好好伺候，我也不会亏待你，最差，你也会如银翘姐姐般得个好铺子。”
今年宫宴，沿海镇守的将军孙绍会回京叙职，到时他会因今夏平寇有功在京都赏赐宅邸，这位孙绍将军家有悍妻，偏他又算泉州那地界的富家子出身，喜好享乐。
当世蓄妾成风，但这位孙将军却一直只有一位妻子，前世这时候霍家尚未勾搭上盛献容时，曾经想过将她献给孙绍。
但孙绍爱的是秾艳风情的美人，她可不算。
裴霈的目光包含期待地落在身段丰腴，面容妩媚的绛云身上。
孙绍皮囊不错，如今又算富贵，到时干柴遇烈火。
绛云会是桃花巷子里新进的一朵桃花，而她是霍家的丫鬟。
这份好处，她会让给霍家。
毕竟霍家的丫鬟，与她这个裴家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绛云感知到裴霈仿佛是鼓励又仿佛是期待的目光，将身体俯下，露出忠诚姿态。
裴霈后靠在玫瑰扶手的圈椅上：“过几日你就跟着半夏一道去嬷嬷那里学些宫中礼仪，到时入宫，举止大气些才是好事。”
“到时你不仅仅是我的脸面，还是霍家的脸面，如今霍家不顺当，你若是想有好前程，更该努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