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江陵顺他视线转头去看。
在他的视野里,一个娇娇小小、纤弱可怜的小姑娘谨慎又小心地往院子里爬,动作十分生疏不说,每次落脚还得可怜巴巴伸出脚尖去探,踩实后才敢挪动。
活像一只笨拙奶猫。
“阿照,你认得她?是谁家的姑娘?”
沈照点头,起身大步流星往墙边走:“是才去世的苏州知州的遗孤,也不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
裴霈抓着枯藤一点点往下挪,紧张的掌心沁汗。
上辈子来淮南王府也有这出,只不过当时她出尽风头,霍家母女没敢拿她做靶子,被一群倾慕蔺江陵的小姑娘们打发过来做马前卒的自然不是她。
当时被排挤的是另一个七品小官家的庶女,颇有心机,早知在宴会上少不得会有这种事,因此穿着素衣来,只可惜蔺江陵跟沈照都是一等一的精明。
两人看得出那点小心思,沈照口下无德,当众说得那姑娘羞愤难堪,而蔺江陵虽不曾开口,却也有意纵容旁人打压。
今生若不是方才同沈照说了那些话,她也不敢兵行险招,如此贸然来见看似有情却无情的蔺江陵。
裴霈喘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看脚下。
幼年时她在苏州没少攀爬,那会儿爹爹总在树下接着她,现如今却不会再有人如此保护,她得小心些。
裴霈甩去心头弥漫出的酸楚,忍着半悬空的恐惧感,小心翼翼挪动脚步。
若是这就被难倒,我还如何报复霍家?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四周寂静无比,只有她窸窸窣窣爬动的声音与心跳声交织,滋长恐惧。
裴霈突然有些怕。
“裴小娘子。”
沈照的声音骤然出现。
裴霈被吓得低低尖叫出声,下意识就松开手,眼前景物瞬间加速上窜,而她现在离地面还有不少距离。
裴霈没敢指望沈照接住她,千钧一发之际,她反应极快地伸手再次握住枯藤。
身体猛然止住下滑趋势,但粗糙藤蔓却蹭的她掌心刺痛,裴霈不敢再松开手,而是慢慢地往下,直到脚踏实地,她才松了口气,忍着痛向沈照问好。
沈照点头,余光瞥了眼她泛红手掌:“你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来找江陵?”
裴霈一身素衣被泥雪蹭的不堪,她低下头去拍拍裙摆:“……嗯,表姐她们让我来看看、看看蔺世子在哪里。”
她余光瞥见一双乌底银绣云纹履靠近,微微翘起唇角。
是蔺江陵过来了,他跟沈照都是聪明人,话说一半,他们就能猜到那群京都贵女排挤她的“事实”。
说得太多、太委屈,反而容易被怀疑
只不过这个事实,是她一手操纵罢了。
蔺江陵扫了眼低着脑袋专心清理衣衫的小姑娘,目光扫过那身极合他审美的素净衣裳,转头看了眼沈照。
沈照示意他去看小女郎臂上不易发现的麻布。
披麻戴孝。
蔺江陵放软声线:“那烦请裴姑娘替蔺某撒个谎,就说蔺某不在此地,若是裴姑娘帮这个忙,另有酬谢。”
裴霈抬起眼,目光澄澈清明,半分不见痴缠:“那能不能麻烦世子给我找些药?我自己处理处理伤口。”
她摊开手,掌心被蹭的有些血肉模糊的狰狞意味。
蔺江陵此刻才看清,眼前小姑娘面孔欺霜赛雪似的白净,虽沾了些泥水,但无损容色,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在一团孩气中生出一种青涩稚嫩的美。
如一团含苞牡丹,至于日后成就几何,蔺江陵扪心自问,绝不会比胞妹来得低。
他笑了笑,对年纪尚小的小姑娘没有半分旖旎心思:“这是蔺某分内之事,我请人帮姑娘包扎吧。”
谁知裴霈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