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打斗结束,伙计们呼啦啦全部从后厨涌了出来,急忙忙跑到柜前,小六子叫道:“掌柜的,小的们护驾来迟,还请息怒!”
我从柜台里钻出来,怒骂道:“你们这群白眼狼,平日里我待你们不薄,一个个对我前呼后拥,一到关键时刻就全都躲得远远的,连我死活都不顾了。”
小六子忙陪笑道:“不是啊掌柜的,像您这样佛光普照之人,金身玉体,寻常灾祸根本就近不了身。我们这些肉体凡胎可就不行了,只好远远地躲开,万一伤着了,以后谁帮您干活呢!”这马屁拍得倒还有点水平,我怒气立即消了一大半儿。
这时彦威揪着袁子清的衣领,正往店外拖行。
小六子一个箭步赶上去,问道:“客官,这是往哪里去?”
彦威恨恨道:“我们要把这恶贼带到师父灵前,一刀一刀地把他肉割下来祭奠师父。”
小六子一伸胳膊拦住:“客官,权且慢走,我们掌柜的还没发话呢!”
彦威瞧他一眼,冷笑道:“他是你老板,又不是我老板,还管得了我们吗?”
小六子“嘿嘿”一笑,说道:“客官,想必你也听过翠仙楼的名号,我们这里也是有规矩的。”
彦旭转向我,冷冷道:“规矩?早就听说你们翠仙楼爱管闲事!吴掌柜,我可提醒你一句,我们凤凰山的事,可不是你们翠仙楼能管的,可别自找麻烦!”
哎呦,这小子好大的口气,这是已经威胁上了,我长这么大,还真不是吓大的。
但是面子上,我还是得和气一些,毕竟这两人都在气头上,我如果再怼回去,这和事佬可就做不成了。
我压住火气,说道:“彦侠士别误会,小店并不是要和你们凤凰山作对。今晚阁下两人和这位袁侠士到小店,都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一律以诚相待。”
我顿了顿,续道:“刚才听你们对话,感觉你们之间似乎有些误会,彦侠士,你说袁子清杀了你师父,但是袁子清却一口否认,如果你们硬要拿袁子清抵命,那估计乌山派也不会善罢甘休。凤凰山派和乌山派都是名门大派,一点儿误会酿成的大错,导致两派针锋相对,可能会后患无穷啊!”
这句话并非随便说说。几十年之前,凤凰山派曾和当地的两个门派因为琐事起了冲突,进行了多年的争斗,双方都死伤多人,最后证实起因竟是一场误会,这才罢休。但是那场连年的争斗也让双方元气大伤,凤凰山派根基深厚,人多势众,后来慢慢缓过气来,那两个门派则是一蹶不振,后来人员凋零,最后都败落了。
这个事情当年在武林中流传很广,凤凰山派因做事鲁莽被嘲笑很久,彦旭彦威肯定听上一辈说起过此事,我特意旁敲侧击,就是让彦旭彦威好好掂量一下。
彦旭愣了一下,显然是有所触动,问道:“吴掌柜,三趣斋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
三趣斋是广州城里一座规模较大的茶馆,由胡弼弼、夏埒埒、峦穰穰三兄弟创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专讲一些武林轶事,故事虚虚实实,辅以一些传言和秘闻,说书先生讲起来绘声绘色,听众们则是听得津津有味。由于他们讲的都是最新发生的故事,而且还有一定的真实度,久而久之,竟然名声远播,很多武林人士经常会到三趣斋坐一坐,期望打探到有用的信息。
彦旭这么一问,我立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今晚在我们翠仙楼里,他们凤凰山派两人打袁子清一个,而且不容袁子清解释完,差点结果了人家性命,现在又不顾我们阻拦,硬要把袁子清带走。
如果我们和三趣斋关系紧密,那么今晚的事情,估计明天一早就会在三趣斋里广为传播,经过三趣斋那些“笔杆子”的添油加醋,还不知道届时说书先生会讲成什么样子。总之,肯定会对他们凤凰山派大大不力。
我笑了笑,答道:“我们是全面合作伙伴关系。”
彦旭又问:“怎么合作?”
我回道:“三趣斋的人天天来我们店吃饭,听我们的伙计给他们讲店里发生的故事。”
彦旭一听,犹豫了一下,说道:“吴掌柜,今晚我们凤凰山派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袁子清这恶贼谋害我师父,这事十分清楚,三趣斋的人如果胆敢胡编乱造,那我们绝不轻饶。”
彦旭嘴上称不轻饶三趣斋,实际上是向我们翠仙楼示威呢。
我没直接回应他,说道:“彦侠士,既然袁子清已落到你们手上,任他也逃不脱你们的控制,因此还望耽搁二位一点儿时间,双方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今晚之事被传得乱七八糟,影响了凤凰山派的声誉。如果贵派行得正坐得端,假如真有一些传闻不利于你们,我们翠仙楼也不会袖手旁观,一定站出来以正视听。”
彦旭向彦威一摆手,说道:“好,我们就给你们翠仙楼个面子。”
我点点头:“好说。”
小六子把彦旭彦威和袁子清引到一张收拾好的饭桌边坐了下来,虽然袁子清被点了穴道,但彦威仍然非常警惕,一直站在袁子清背后,手搭在他肩膀上,控制着他身周的要穴。
这时袁子清已被彦威摘下了斗笠,只见他四十出头的年纪,满脸胡渣,没有一丝血色,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爱看热闹的伙计们一股脑儿地围了过来,准备一听究竟。
袁子清调匀了气息,开口道:“谢谢吴掌柜和翠仙楼各位弟兄,翠仙楼果然是个主持公道的地方。”
我回道:“袁侠士别客气,顾客有需我们必有应。袁侠士,你给我们讲一下和凤凰山元胤侠士的比武之事,到底如何?”
袁子清咳嗽一声,说道:“我和凤凰山元胤五年前在一次武林大会上遇见,当时两人虽然互不相识,不过都听闻过对方的名号,我知他外号叫做‘霹雳手’,对掌法颇有研究,就主动找他探讨些掌法心得,但没想到我们两人对掌法的认知是南辕北辙,我自幼练习掌法,讲究由内而外,先打好内功基础,再精炼掌法招式,以内功催动掌法的威力,可元胤却坚持说掌法应该由外至内,要先把掌法的外式练好了,再研习内功心法,这样能事半功倍。我们两人当时都是心高气傲,越聊越不投机,后来由互不服气发展到争吵指责,最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想要凭借武艺的高低来强压对方。这一打就是一整天,我俩拼完掌法拼剑法,拼完剑法拼腿法,到最后两人筋疲力尽,伤痕累累,还是未分上下。不过经此一战,我们彼此深深佩服对方的功夫,于是分开前相约,各自回去修习有成后再行比试。”
五秀才插话道:“由互有争执打到彼此佩服,得此武学知己,是习武之人一大幸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