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洲。
白溪山脚下的白溪镇,作为人妖边境线的村落,人口算不上多,不过最近却开始慢慢聚集起了不少人气。
全因原本山体黝黑,草木贫瘠的白溪山最近不知怎么的,开始重新长出大片的绿色树木。
好几条甘甜的溪水都从山顶弯流蔓延到山脚下,间接造福了白溪村的村民。
溪水两旁的泥土渐渐变得肥沃,再今年开春就能开始种上粮食。
村中许多老人都说这是山神老爷显灵,要造福一方百姓,有不少村民都深信不疑,开始动手重新修缮半山腰的那座山神庙。
众人拾柴火焰高。
没几日的功夫,本来残破不堪的山神庙,焕然一新,连同大殿上山神老爷的金身都被有钱人家重新用金粉粉刷了一遍,看起来金光灿灿,气质不凡。
越来越多的百姓到这里参拜,原本冷静的庙内,香火日益旺盛起来,人气也越来越旺。
“这位小哥,老太我从几里外的村落特地赶来,听说这白溪山的山神老爷特别灵,你说能不能求求山神老爷,让我这儿媳妇的肚子赶紧大起来,好赶紧替我们家传宗接代。”
庙门外,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太,拄着拐杖,向庙门旁的一名身穿青衣道袍的男子问道。
老太身旁跟着一名年轻的妇人,害羞的低着头,不时偷偷抬头瞄向眼前的青袍男子。
那位青袍男子本依着门,抬头对着袅袅的香火发呆,被老太的问题打断思绪,目光才聚焦到眼前的婆媳之上。
“老人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山神庙你问个道士做什么?”一旁有从外地特来的香客,特地提醒道。
男子闻言也不恼怒,笑眯眯的站在一旁。
有位平日里一直来上香的熟客替他解了围,“陈道长虽然是道士,却也是这山神庙的老熟人,从翻新之初便一直在这帮忙,你不懂可不要乱说。”
那位外地的香客闻言连说道歉,没成想倒是冲撞了道长。
陈百岁摇摇头示意无碍,转眼之间,有条黑色的小虫从他身上爬出,悄无声息的进入那外地香客身上。
而他一双手揣在宽大的道袍之中,乐呵乐呵的,活像是个小老头。
瞅着眼前从山脚走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婆媳二人,陈百岁开口问道:“老太,你们若是要求子,你儿子怎么没来?”
老太接过儿媳递来的手绢,边擦汗边说道:“这种事情男人过来干嘛?自家一亩三分地可一刻都离不得人。要不是我这儿媳肚子不争气,老太我早就抱孙子了,还用得找到这受罪?”说罢,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身旁的妇人。
年轻妇人脸色苍白,将头低的更低。
陈百岁苦口婆心的劝道:“老太你听小道一句劝,这生子乃阴阳调和之事,光有阴没有阳也不成,我掐指一算,你们家阳气太弱。”
老太一听脸色大变,破口大骂道:“你这哪里来的野道士,胡乱掐算,竟敢说儿子阳气不足?”
一旁的年轻妇人见婆婆勃然大怒,赶紧劝和,眼睛却悄然一亮。
陈百岁面对辱骂,指着身后的大殿说道:“你要不信,待会去大殿之内拜拜山神老爷,求上一签,若是一记下下签,足以证明小道说得没错。”
他又几步来到老太身边,压低声音轻轻说道:“小道可以用祖师爷的信誉保证绝没有胡言,何况这事也并非没有解决方法,且看老人家你到底还想不想抱孙子?”
老太本还想发怒,却见这青衣道人态度真诚,言之凿凿。倒是被说动几分。
连忙拉着儿媳去大殿之内求上一签。
结果果然是下下之签。
这下老太算是彻底相信青衣道人的话,紧忙热情的抓着道人的衣袖,悄声问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陈百岁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箓,神秘的说道:“你儿上辈子乃是专杀人头的刽子手,损了不少阴德,所以这辈子反倒是阳气不足。”
“这这这,这可要怎么办!”老太听见自己儿子身体不行,当真是心急如焚。连同一旁的妇人也脸露焦急。
陈百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这儿子对媳妇倒是不错,于是晃着手中的符箓,接着忽悠道:“此事也不难解决,将这符放在你儿枕头底下,此符有镇守阳气之能,可保阴气损不到他。”
老太接过符箓如获至宝,连连道谢。
陈百强说罢,又将老太拉到一旁说道:“你可要善待你这儿媳妇,你儿这一世原本命里因为前世缺德,这辈子原本是无后的命格。没成想你这儿媳妇是有福之人,两者相抵,倒是有可能为你家开枝散叶。”
老太听完道人的一通解释,顿时看向儿媳妇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见这一对婆媳离去,陈百岁哼着小调往殿内走去,没有去在意那年轻妇人感激的目光。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求子的,求前途的,求富贵的,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陈百岁穿过小院,穿过大殿,来到后院。
后院之中,有二人正在对弈。
一人执黑,抓耳挠腮,手习惯性的捋着不存在的胡须。
一人执白,运筹帷幄,白衣飘飘有仙人风采。
陈百岁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小竹椅,双腿趴开,不安分的倒坐其上,全身都依靠在小小的椅背之上。
白衣书生神情淡然,一边落子,一边开口道:“怎么?山门前也被你玩遍了?”
“无趣。”
陈百岁左手从旗罐中抓起一把白子,右手先拿起三个,单手挨个抛起,又挨个接回。
三个抛完变四个,四个抛完变五个。
就这样越抛越多,到最后一只手可抛起几十枚棋子。
颜回见罐中的棋子越来越少,无奈道:“方才为何放出霉虫?”
陈百岁边玩边说道:“说我不好,活该他倒霉三年。”
颜回一伸手,将口中一长串棋子尽数抓回,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帮那妇人?”
没了棋子玩的陈百岁,趴在椅背上,悻悻然说道:“我对老太说的话可都不假,他儿上辈子确实是刽子手,只不过稍微忘记说了些别的。”
“那儿媳正是上辈子被她斩得冤魂,这辈子是来报仇的,只不过日子一久,那女子也分不清到底是恨还是爱了。我那道符不过想让她冷静一年,到时候她怎么想我可就管不着了。”
见棋局即将落败,白华安有样学样,拿着黑子在空中不停的抛投,一个不注意洋洋洒洒的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得,这下算是打个平手。”白山神恬不知耻的说道。
颜回摇摇头,谦虚的说道:“白老技高一筹,晚辈佩服佩服。”
一旁的青衣道人刚想嘲讽几句,你颜回什么时候学得这等马屁功夫。
话还没说出口,忽然临危正坐,闭口不言。
一张大手拍着他的肩头,身材高大的老者感慨道:“百岁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真是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