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山洞,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胸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就像五脏六腑被揉成了一团。
冷!
好冷!
王平蜷缩在角落,冷得直打颤。
陈百岁看着自己这可怜的徒儿,叹了口气,伸手向王平抓去。
王平只觉得身子一轻,不知不觉便来到道士身边。
“走吧。”陈百岁迈开脚步走在前方,就如同刚进山时一般。
王平浑浑噩噩的跟在身后,发觉自己的脚步格外的轻盈,丝毫没有受到这座白溪山的干扰。
看着陈百岁缥缈的背影,王平感觉不同之前,此时的自己仿佛想要快便快,想要慢便慢。
王平浑身发凉,打着寒颤一步一步跟在陈百岁之后。
二人走了许久,王平远远看到一个建筑,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所山神庙。
山神庙规模看起来不小,却已是破败不堪,门口挂着副已被风沙腐蚀的快不见的对联,只能隐隐约约看到。
上联是神仙福山清水秀
下联是庶人造人寿丰年
穿过布满蛛网的庙门,王平随陈百岁来到大殿之中。
殿中四根立柱只剩三根,最右侧的一根立柱正巧倒在殿中的山神像之上,将神像的头颅砸的四分五裂。
陈百岁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箓,符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王平只认得开头“敕令”二字。
陈百岁双指夹着符箓,嘴里念念有词。
急急如意令。
只见符箓从两指之间飞出,符箓在空中打了几道圈,玄而又玄的飘落下来,落在神像身上。
一道金光刺的王平睁不开双眼。
“谁呀!哪个不知死活的扰得老朽不得安宁!”
金光渐落,王平隐约间看到一个老翁拄着拐杖出现在眼前。
老翁头戴一个方形小帽,穿着件金色小马褂,头发花白,留着一嘴长长的白胡须,看起来倒像是个富家老翁。
老翁面对两位不速之客,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发出砰砰两声。
王平的耳边如同响起两声惊雷,身形一晃,显些站不住脚。
陈百岁看着摇摇晃晃的少年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这小子和他阿爸一样,看起来默不出声,骨子里可都倔强的很。
待得少年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陈百岁才说道:“老白许久未见,你这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好。”
“是你这扫把星!”
老翁先前就觉得此道士眼熟,这一说话顿时回忆了起来。
脸色转怒为惊,手中的拐杖重重一敲,便要入地走人。
眼看老翁就要逃走,陈百岁气定神闲的一掐手指,笑着说道:“老白我们十几年没见过了吧,怎么见到老友不叙叙旧,反而急着离去呢。”
老翁见自己尚未入地便心中不妙,急忙又敲几次,见仍然未有反应。
这才死心,只得挤出笑脸说道:“陈道长,我的陈大爷。是什么风将您吹到我这小庙。”
“您老可不要乱说话,我哪有本事吹什么“风”呢。”
老翁自知失言,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连圣人不都说了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陈百岁看着那张笑着比哭着还丑的老脸,指着王平说道:“这不是刚收了个徒弟嘛,有些小事情,还要麻烦您老人家。”
听到麻烦,老翁的脸上再也没了血色,竟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麻烦?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大?想当年我这白溪山山清水秀,我这山神庙香火不断。这百折州谁不得称我一声山神老爷。”
“是你就是你!抽了我的山脉,拿走我的水脉,让老朽如无根之萍,连神像都被人打烂。”
“怎么今日还要麻烦老朽什么,大不了老朽舍了这仙牌不要,也要和你去道德殿理论理论!”
老翁越说越激动,脸上的泪水都快将胡子打湿。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便要在地上撒泼打滚,要将这些年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
王平见一老翁老泪纵横的模样,心有不舍,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陈百岁。
陈百岁不理会少年的目光,摇着头笑骂道:“好你个老白头,和我一起来的那小子你可是只字不提,怎么?准备柿子挑软的捏?”
白老翁面容尴尬的小声说道。
“那位我哪里惹的起。”
陈百岁掏出一枚铜币,抛向空中,又落在掌心。
“老白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可是圣人保证,只要你老白能吃这十几年的苦,便让你得那泼天造化,这不,便让我先来付点利息。”
说罢,将手中的铜币抛向老翁。
老翁接过铜币,只见这铜币外圆内方,外圈镌刻着花草树木,内圈正反面上下左右各有四个大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老翁拿着手中的小小铜币,却如坠千斤。
此时此刻,活了几百岁的他才是真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