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呢?什么也不告诉我……”
商越的话像是埋怨似的,也不顾得江阴听不听的见,在床边自言自语着,像是着魔了似的。
江阴睡得不舒服,仿佛有人在她梦里作妖似的,折磨着她,她时而皱眉,时而冒冷汗,像是陷入梦魇,但商越进不去她的梦境,只能守在她的床边干着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抚摸着她掌心的疤痕,愁容满面。
入冬的夜有些多雨,空气也凉了不少,商越想暖热她的手,一直抓着不放,空气的湿度有些大,商越攥着江阴的手,正想着这道疤的缘由,没想到江阴颤了一下,竟然醒了。
猛地抬头,撞进她惊魂未定的双眸,商越的喉咙上下滚动两下,撩拨出性、感的信号,他刚准备开口问问江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听见她莫名其妙的说了句:“商越救我……”
竟然又闭上了眼。
刚才的一切像是不曾发生似的,若不是商越耳朵里还有她那句话的回音,连商越都觉得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幻想出来的罢了,可是却又那么真实。
商越愣住,看着又闭了眼的江阴,伸手拂去她额头的冷汗,低眸望着她不安的睡颜,轻声念道了句:“是……梦见我了吗?”
这一夜对于商越来说显得无比的漫长,他毫无睡意,连眨眼的功夫都不敢有,生生盯着江阴照看了一夜,总算把这晚给熬过去了。
江阴难得有片刻的清醒,她慢慢睁开眼,瞧见躺在自己身侧的商越,伸手去摸他的头发,一路摸到了他有些硌手的胡茬,倒是让商越清醒了,他抬头抓住江阴的手腕亲了亲,说不出的亲昵,让江阴也愣了一下,而后唇角扬起不自觉的笑意,这对于她来说倒是有些诧异。
商越起床,在江阴、唇边蜻蜓点水的亲了两下,低沉的说道:“我该起床了,等会儿还要去爸那儿把孩子接回来,他一直闹着要见你。”
“孩子?”
江阴一愣,似乎听不懂商越在说什么。
商越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她,哽着喉咙说道:“川川,你……跟我的孩子。”
江阴露出苦恼的表情,抓了抓头发,掩盖下自己的不自知,慌张应付般的回道:“哦,那你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商越万万没想到江阴的遗忘竟然是先从孩子开始的,昨天的事儿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个梦一样,可是现在他醒了,梦却没醒,江阴的反应只能断定昨晚霍启昇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江阴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他没有骗他。
可商越宁愿他是骗他的。
商越挪不开步子,他纠结很久,表情也黯淡下来,最后又坐回了江阴身边,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怀里,轻声说道:“我怎么忘了,爸说今天要带川川出去玩,我就是去了也不能把人带回来。”
商越破天荒的想逃避,他不敢让川川见到现在的江阴,更害怕让江阴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再度选择逃离,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再一次发生。
“江阴。”商越沉默很久,突然出声说道:“我们去趟医院吧。”
“医院?去医院干嘛?”
江阴起身穿衣服,听见商越这么一说,心头一紧,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商越像是害怕泄露什么似的,赶忙解释道:“因为,因为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肖与说让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想既然要检查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也好预防一些健康方面的问题。”
江阴穿外套的手顿了一下,像是逃避似的回了句。
“我就先不去了吧,今天是江国诚的忌日,我约了江淮一起吃饭。”
“这样啊……”
商越噤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她,江国诚的忌日是在昨天。
江阴走的有些匆忙,她一直到出门都没敢回头看商越,直到离开的那一刹,她绷紧的气息才算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有些压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她跟商越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她狠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可还是记不起来,怀揣着这种不安,江阴离开了家。
她走后,商越一直坐在卧室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颓然的坐着,盯着落地窗外江阴离开的背影,眼神中折射出一种悲哀的情绪,周而复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放在卧室角落里的手机已经响了三遍,因为长时间未充电,当屏幕再度亮起的时候终于息了屏,卧室里总算安静下来,可不到两秒,客厅里的座机又开始响个不停,这终于引起了商越的注意力,他起身慢吞吞的走到客厅,接了电话。
“喂?”
“不是说好去办川川的出国手续吗?你人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响起的是商政发怒的语气,似乎对商越的爽约很是不满。
许久没有等到商越的回音,商政又多心问了句:“是不是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得不到商越的否认,商政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大发雷霆:“她害我们商家害的还不够惨吗?商越,你想一想你两次进医院危在旦夕的时候她人在哪儿,这次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同意在让她回来的!你赶紧把公司的手续到办齐了,我们尽快移民去美国。”
“我……不去了。”
商政万万没想到他等了半天等来的就是商越这么一句话,火气蹭的上来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暴躁的说道:“不去?你以为我再跟你闹着玩吗?商越,如果你敢不去,我立刻就派人把那个女人赶回去,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商政的威胁很管用,但是这次却不奏效了。
本以为会等到商越的执拗,或者是他的怒意,没想到电话那头沉默很久,商政最先听到的是商越的哭泣声,是那种介乎于流泪和抽泣的吸气声,渐渐的划破空气,隔着电话扎进商政的耳朵里,他听见自家儿子失控的喊道:“她生病了!爸,她生病了……她不是不要我和孩子,她是生病了啊……”
许是他喊的太撕心裂肺了,商政活了这么多年,也头一次见自家儿子这幅失态的样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能感受到他痛苦的心境。
商越在电话里哭了很久,他积攒了半辈子的眼泪全都在这一刻爆发,藏着慌乱和无助。
他宁愿江阴是背信弃义的离开,他宁愿江阴是别有所谋的回来,也不愿她独自背负这些。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断了,而商越的哭声仍旧没有止住。
这之后商政没有在提及过移民的事儿,只是有好几次川川闹着要回来,被他给拦下了。
江阴跟商越还是照常生活,依旧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偶尔翻看到照片时,会暗自感叹自己怎么好多事儿都不记得了。
本以为日子也就这样继续下去了,商越没想到有一天江阴很晚也没回来。
他打电话给江淮,江淮却说她早就下班了,人也不再傅承栩那儿,商越百般无奈下打了电话给霍启昇,却从他那儿得知江阴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人会去哪儿?
商越只能出去找,后来他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在那儿找到了江阴。
她坐在台阶上,身后的大门锁着,见商越过来,赶忙起身,皱着眉头不满的抱怨:“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搬了家?”
商越只觉得心酸,连苦笑都笑不出来,抓着她的手,像是害怕人再度走丢似的,低声说道:“你出国的第二天。”
“出国?”
岂料商越越是解释,江阴就越是皱眉。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出了国。
只是江阴不敢再问了,她从商越的脸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表情,那种表情让她很心疼,她坐在车里两人都不说话,江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神不停的瞟向商越,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商越苦笑,虽然目光看着前方,不过早已察觉到了江阴的小动作,他开口,先打破了宁静。
“想说什么,说吧。”
江阴的表情很是纠结,但踌躇之下还是开了口,她小心翼翼又轻声的问道:“我过去……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熟料这话,让商越突然刹住了车,他顿住转身盯着江阴看,眼神有些渗人,江阴下意识往后躲,却发现商越表情突然变了,他张了张嘴,很是无助的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阴哽住,一瞬间思绪翻涌,好像很多事都要想起来似的,偏偏到了最后关头又卡主了,露出心酸的表情,拧着眉头说道:“我,我忘了很多事,跟你有关的事情也不记得了,孩子也不记得了,现在连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我……”
江阴很是自责,却让商越无比心疼,他眼眶红了,明明伸手就能抱住的距离却迟迟不敢去抱她,转过头去沙哑着喉咙问道:“那有一天,你会不会把我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