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明在南洋虽然威名不在,但也还是有那么一个铁杆小弟的。
自永乐始,该国朝贡从未断绝过,只因他们的一个王就葬在山东德州,而且还是以亲王之礼下葬的。其子嗣,也有部分在德州定居,至今为止,已经繁衍至第八代,朝廷以国公礼遇。
这个南洋小国就是苏禄国,国都和乐。
别看国小,但物产颇多,除香料外,盛产一种暗银色的珍珠,极为珍贵的乌木,还有两座产量颇高的金矿,铜矿三处。
南洋商行很大一部分原材料就是从苏禄采买的,是商行在南洋的唯一免税国。
苏禄国国小民稀,但却好勇斗狠。
万历初,曾占据加里曼丹岛东部,以及巴拉望岛部分,将整个苏禄海都纳入势力范围。
但西班利亚人的出现成为苏禄国的梦魇。
挨打被欺负成为日常,但苏禄头铁,就是不低头。
正面不敌,苏禄国则玩起了海上打游击,其实就是以海盗方式袭扰西班利亚在南洋的各处据点。
如今苏禄名义上的王,是葬在德州的东王第七代子孙,称本苏哈。
他派遣了一位使者,随同南洋商行船队前来澎湖求见我,还带来一封东王书信。
书信我收了,但使者却暂时安顿在竹林落脚。
这个事,我没有对外声张,便几个老倌也不知。
书信的内容。
苏禄国巴拉望岛上的村寨陆续被西班利亚夺取,不仅损失了大量人口,水师也被干掉了一半,如今本苏哈龟缩在一个叫做班拓的村寨苦苦支撑,请求大明军援。
这是一个机会,不可错过。
得到我的承诺,使者阿耶理喜形于色。
他半跪在我面前,“殿下的恩德,苏禄国永远不会忘记,而我王也绝不会食言,承诺会一一兑现。”
我示意他落座,问道。
“据你所说,西班利亚有红毛战舰三艘,戎克船六艘,其他类型船只二十余艘,总兵力在两千至三千之间。我来问你,这些战舰都在围困班拓么?再有,班拓当真有两千敢战之士?”
阿耶理回答道。
“外臣所说的船只,是两月前苏禄海战时所见,如今有多少船只围困班拓,外臣不知。但以西班利亚人的状况,围困班拓的不会很多,外臣推测很可能不会超过十艘。”
“你推测的理由是?”
“补给!可恶的渤泥人为西班利亚人提供补给,但数量并不会很大,是无法长期支撑两千人用度的。”
“也就是说渤泥国是马尼拉的盟友?”
阿耶理面色带着窘迫,吞吞吐吐的回答。
“是的,我国同渤泥国为世仇。但渤泥国并未参战,相比于我苏禄,渤泥更加惧怕马尼拉的红毛夷。
如果我们战败,卑鄙的西班利亚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渤泥人也在暗中为我们提供补给。”
这个......都不是笨蛋啊,算盘打的一个比一个精明。
所谓的仇恨,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我对他笑了笑。
“你也看到我的舰队了,便随着本王一同返回苏禄吧,我还有很多疑问要问你。”
西班利亚在马尼拉的力量谈不上强大,就我手中的情报,常驻的西班利亚人拢共不超过四千人,其中能够作战的不会超过两千人。
真正的基本盘,是收拢的形形色色土著势力,甚至还包括拿钱办事的海盗团伙,这其中就包括部分安南海盗、大明海盗。
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所以,不论这个阿耶理有没有撒谎,我的决心不会更改。
简单问话之后,阿耶理便随我登上青虬号。
舰队掉头,航向正南!
刚刚踏进指挥室。
见一个人正失魂落魄的坐着,双眼呆滞,表情木讷,正是倒霉蛋孙元化。
“你醒了?”
“这是哪里?”
“竹林!”
“那又要去哪里?”
“苏禄!”
“......”
孙元化沉默了片刻,忽的横眉怒目,“殿下这是不告而别?”
“并没有,我给毕长史留了书信,诸事各有交代。”
“那我呢,殿下为何把我也带上船?”
我挑了挑眼眉,“你自己个上船的,非说睡在船里舒服,本王也不好拦着你。”
孙元化不说话了,他应该觉着我在侮辱他的智商。
而后他便疯子一般的扑向我。
“返航,立刻返航,殿下不可胡闹啊,毕长史知道后,非要气死不可。”
我很惆怅。
“晚了,舰队出航岂是闹着玩的?”
我把他按回座位,将那封求援信给他看,又叫来阿耶理,将事情本末同他讲述了一遍。
阿耶理退走之后,孙元化惊愕的问我。
“殿下,要为了苏禄同马尼拉的红毛夷开战?此事与我瀛州何干?臣听说那红毛夷甚是厉害,不是好相与的。这又是为了什么?这家门口的倭患还没有解决呢!”
我坐了下来,拿过地图铺展开,问他。
“南洋何物利最大?”
“象牙?宝石?楠木?龙涎?”
这个棒槌,对南洋的情报真是一点也不关心啊。
我有气无力的说,“你说的这些都是金贵货,价虽高但数量却少,南洋真正的宝贝是香料,红毛夷来到南洋,就是为了香料啊。”
孙元化仍旧疑惑,“但这同援救苏禄有何关系?”
“我的初阳兄,你这是读书读傻了么,身上要沾点铜臭才有人味啊。”
我指着地图说道。
“我同苏禄使者已经谈妥了初步意向,只要能把人救出来,这座狭长的岛屿就会划归瀛王府名下,也就是说,这便算是我大明之土了。
除此之外,瀛王府还会在苏禄国都和乐附近选择一座岛屿驻军。
有了这座岛屿为跳板,我瀛王军便可以南下占据香料群岛。
对,就是这一堆戳儿小岛。你别看它们小,但却是红毛夷的命脉。
我就这么说吧,占据这片群岛之后,它所带来的收益可抵两省赋税!”
“两省赋税?这这......这怎么可能!”
“所以,你必须要来啊,不亲眼所见,我说什么你们都是不相信的。”
“唉,上了贼船下不去也。”
孙元化如受了气的小媳妇,坐在那里哀声叹气。
可惜他不是女人,本王没兴趣去哄着他。
文官里,就属他最为年轻,不带着他出去增长见闻,也就无人可带了。
大明士大夫的脑袋是要重新洗一洗的,就从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