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忍心抛下她的父亲,只是一直哭着,
“阿莞不走…爹你醒醒…别睡过去了好不好…”
最后他爹手垂下,走了。
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刀一娘不得不冲回屋子抱着孩子从窗户跳走,阿宝也跟着跳了出去。
后面的捕快一直追着他们,刀一娘和他们追逐了很久,结果有些人骑着马很快便追上她们。
“阿莞你先走,阿团先挡着他们…”
阿团便推着刀一娘往前去,刀一娘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眼阿团,
“我在鹿垣等你。”
阿团拦下那些捕快,缠打之时把他们的剑一把一把揉成了废铁,可是阿团不灵活,握不住射来的箭,一只箭射到了他的眼眶,还有一只箭射向了他的胸口,他缓缓倒下。
跑远了的刀一娘看到阿团倒下的画面,抑制不住情绪的大喊大哭着,边哭着边跑,又飞了一会又跑,因为体力实在支撑不住了,最后跑到了汍山。
到汍山后就再没人追她,她就躲在山顶的洞里,每日靠着山间的野果果腹。
刀一娘看着怀里的孩子越看越像吴费,她太讨厌这个孩子了,就在杀死吴费后她更讨厌这个孩子。
这日她越看这孩子笑起来越像他父亲,一气之下把孩子丢在洞穴里跑下山去。
下山后,她走了几步路便看到一孩子在她母亲怀里啼哭着,她又想起孩子,心里还是不落忍,于是她当了身上唯一的金链子,换了些钱,买了些吃的回去。
结果回去后孩子不见了,她发疯似的跑出洞外,看到了一只狼在洞外走着,拿起刀便把那狼宰了,结果在狼肚子里找了又找,没找到一点痕迹。
她疯了。
终日躲在这洞穴里,这一躲便是十四年。
他曾想过孩子会回来,这么多年能支撑她活着的信念便是孩子,就在她等得快失去希望时…
麻子回来了,十四年后回来了。
可是她失去了太多,失去了她父亲,失去了这十四年的光阴。
孙一娘讲完这些故事,泪从眼眶中夺出来,可是脸上的情绪却很平静。
这十四年足够让人忘记所有伤痛了…
“孩子,是我杀了你爹爹,如果你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
麻子听到后一直哭一直哭,
“娘亲,麻子不怪你。”
刀一娘又擦了擦眼泪抱着麻子,
“骏儿…骏儿…”
她又放开了麻子问着一旁同样哭哭唧唧的阿团,
“阿团,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当时你到底怎么了?”
“阿莞…他们以为阿团死了就去追你,结果阿团没死,老奶奶救了阿团…那个讨水喝的奶奶救了我。可是…我一只眼睛看不见了…我醒了之后就来鹿垣找你…阿团一直在鹿垣找你,找了你……”
说完便拿起手指头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十四年!阿团找了你十四年…”
然后他又抱着刀一娘哭了起来。
“阿团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对不起!”
小兔听了刀一娘的故事也是抹着眼泪情不自禁的哭着,
“刀一娘,你随我们下山吧,”
“娘,你跟我们下山吧。”
刀一娘点着头,又说道,
“我如今这副样子已没人能认出我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刀一娘,只有阿莞,只有阿莞。”
小兔听刀一娘这么一说觉得似曾相识,她也说过一样的话,不同的是刀一娘就是阿莞,而张小兔不是李有有。
刀一娘因为一个不对的人,埋葬了自己十四年的青春,这十四年的时间剥夺了她大半的人生,让她的人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阿莞跟着麻子她们一起下山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已经忘记了刀一娘,甚至连带着刀一娘身边的那个跟屁虫也忘记了。
她们畅行无阻的骑在鹿垣城里,没有一个人认得她们,走累了后她们便找了家馆子吃了一顿。
太多年没用筷子的刀一娘,已经忘记怎么用筷子,拿起的筷子掉落在桌上几次,最后只能拿着勺子吃饭。
小兔调皮的眼神看向麻子,
“骏儿…”
麻子被小兔这么一叫羞红了脸,
“兔子姐以后还是叫我麻子吧,娘亲,你以后也还是叫我麻子吧,这么多年我习惯这个名字了。”
阿莞摸着麻子的头宠溺的看着他,
“麻子…”
不过阿莞吃了一会便吃不下了,这么些年在山里她的身体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连吃点油下去身体都觉得腻的慌,扶着额闭着眼。
“额…一会带你回竹屋找北言给你看看吧…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小兔不知道如何称呼阿莞。
叫姐呢,她和麻子的辈分又乱了,叫婶呢又叫老了她,皱起眉思考了起来。
阿莞看着小兔柔声说道,
“以后叫我莞姨吧…”
“这样甚好,这样甚好,莞姨!”
小兔笑着看着。
阿莞在小兔的脸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年她也是二十多岁,也和小兔这般活泼可爱。一时间竟错了神,盯着小兔看了一会又回过神来。
吃完饭她们便往竹屋赶回去。
小兔骑着马心里一直想着季时宴,
【也不知道那家伙这会醒过来没?】
一方面她又不想再见到他,一方面又想看到他是否真的好了。
等到竹屋时,天色已黑蒙蒙一片。
小兔望向屋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池子边逗弄着一只蟾蜍,那蟾蜍对着他呱呱叫着,等小兔进屋时,他便回过头来对视上了小兔。
小兔略带一丝调皮劲的开口说道,
“没死啊?你离那墨玉远一点,它有剧毒。”
季时宴低头笑着。
另外一旁在收拾着草药的北言开口说道,
“小兔,要不我说你笨呢,那是我逗你的,真有剧毒,我早就死个十七八遍了…”
“好你个北言…”
小兔对着他撇着嘴。
北言回头望向小兔,又顺着视线看向了小兔身后的阿莞和阿团,
“小兔?你又领什么人回来了?”
说完又急急的朝小兔走来。
“她是我娘亲…”
麻子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说着。
北言诧异着,很没礼貌的靠近阿莞看了又看,有点震惊的开口问道,
“你…你是刀一娘?”
小兔佩服的眼神望向北言,还是北言眼力劲好,一眼便认出刀一娘。
阿莞点着头。
小兔说,
“北言以后不要再叫刀一娘了,从今以后只有阿莞没有刀一娘…”
北言抱上小兔一边的胳膊,在她耳朵轻声问着,
“有什么故事吗?快给我讲讲。”
正当小兔要开口时,季时宴走过来拉扯了她一下,一个没注意她撞向了季时宴怀里,她揉了揉头,抬眼瞪着季时宴说道,
“季时宴!你要干嘛啊!我好歹救了你吧。”
“我饿了…”
季时宴只看着她说着,语气柔柔的,让人不好拒绝。
小兔无奈道,
“服了,我去做饭…”
北言不好气的瞪了季时宴一眼。
小兔又说道,
“对了北言你给莞姨看看吧,这么多年这身体多半是有不少问题…”
北言嘟着嘴巴说道,
“随我进屋吧。”
麻子和阿团也跟着进去,北言望着阿莞那贴骨的皮竟觉得有几分可怕起来,再给她细细把脉,发现刀一娘身体因为常年在洞穴里湿气过重,导致身体的五脏毁得差不多了,只剩这幅架子,用药可以吊个十年,,他也没说出来,只是开了些药让麻子煲给他娘亲喝。
麻子拿着药方看了很久,
“北先生,我娘亲身体没问题吧?”
“无碍,给你娘喝个十天半个月保管恢复成以前的大美人,里面有味药你要去城里的药馆买,我这里没有。”
麻子看了眼方子便出门往石州方向赶去,阿莞让阿团也跟着去,等他们走后,阿莞便问北言,
“北先生,你和我说实话吧。”
北言便告诉了她。
阿莞听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平静的说道,
“十年够了,十年足够让我看着麻子娶妻生子。”
“其实你也别难过,你这身体还是有治好的可能的,只是这味药在黄土国,那里风沙太大,我是过不去了,将来有可能让麻子过去给你取,你记住了那药草叫沙楦子,不过听闻那边闹了旱灾后那药草就很稀缺了,专供皇室,只要入这药锤成汁,你吃下几次便好。”
阿莞又看向北言,眼神有几丝祈求,
“这事情你别和麻子说,黄土路途遥远的,而且这药只有皇室才有,肯定是很珍贵的,我不想麻子冒任何风险,有这十年就够了…”
此时的厨房里。
张小兔颠着锅爆炒着菜,然后发现一旁的葱没了,对着厨房外喊着,
“四喜帮我拿点葱进来。”
等了好一会四喜还是没回应她,这菜再烧都要烧糊了,她又喊着,
“四喜…四喜…”
这时季时宴拿着一把葱走了进来,他拿着葱的样子十分违和,葱就挂在厨房外,他拿着进来走向一边切菜的地方利落的切了起来,然后扫到小盘子里,走到了小兔身边,把葱倒了进去,站在一旁看着小兔颠勺。
小兔被他盯得脸发烫,一时竟也不知道是不是烧饭热的。
季时宴站在她旁边开口说道,说话声音很温柔,不像初见他时那么狠厉,
“四喜和斩风出去了。”
张小兔一听扔下了铲子,震惊的喊道,
“什么!?他们能出去干嘛?”
季时宴看着她那样子笑出了声,
“四喜出去采药了,那药我身体正好需要,不过药长在峭壁上,我便让斩风跟着去了。”
张小兔心想着,不用想便知是北言让四喜去的,于是平复了刚刚那激动的情绪,准备拿起铲子把菜给舀出来,伸出手拿住铲子时,季时宴也刚好握了上来,正好握上了她的手,他的大手覆盖着她的小手,热热厚厚的。
弄得张小兔有点慌张,对上季时宴的眼,季时宴也有点慌了神,
“咳…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做。”
张小兔马上抽出了手,又假装不在意的调侃着他,
“你会做菜?”
季时宴点着头。
便把锅里的菜舀了出来,又往锅里放了很多油,把一旁的鱼熟练的下了下去,油炸起来。
张小兔看着季时宴又想起了前段时间他让北言帮他炸东西,北言一直鬼喊着油星子溅他一身了,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季时宴炸鱼的功夫又回复起了小兔刚刚的问题,
“我们白琨国的男子会做饭是平常事,基本都会做饭。”
“哦……”
季时宴在她回应后又看向了她,嘴角微微一抿,那对狐狸眼盈满了笑意,竟让小兔有了一丝慌神,
“我…我先出去了。”
还没等季时宴说什么她便跑了出去,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圈,又看向了北言那屋,想起北言给莞姨在看病,她便推门进去,正好听到北言在和莞姨讨论沙楦子的事情。
小兔说道,
“莞姨,之后我便会离开红朝国,到时候要是我去到黄土,我帮你把这药草拿回来。”
她想起了鸽子令符的事情。
十年时间太长了,不急这一时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