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暗道很长,里面纵横交错,墙壁上有许多,明的,暗的发射孔,似有机关。
谢留良领着蒙聪一步不差,完美的避过所有机关,几经转折,十分钟后,远远的有道光映入眼帘。
隧道的出口在一栋农家小院,小院内传来一声咳嗽,不多时,鼾声响起。
谢留良牵着蒙聪,小心翼翼打开柴门,向城内谢府的方向赶去。
“信拿到了,我们先回福满楼。”蒙聪拉着谢留良转身往福满楼的方向走。
“红叶还在谢府,我们要回去看看。”
“她就是一个NPC,不用管她。”
蒙聪话落,抬头对上谢留良的脸,瞬息,脖颈发凉,浑身血液凝固,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谢留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陌生,定定地低头望着蒙聪,就像从来不认识一般。
蒙聪心里涌起阵阵悲伤,他见谢留良这副神情还是五年前,那年他十三岁,天空下着小雨。
放学经过一个巷口,遇见一起车祸现场,司机逃逸,地上躺着一男一女,他们全身被雨淋湿,雨混着血水染红了四周的泥泞。
女子的身体在雨中不停抽搐,好像十分难过,男的身体受了重伤不能移动,他拼命大喊,向路边行人求助,回应的只有一个声音,“不要管,别自找麻烦。”
当救护车赶到时,那名女子已经死去,男子躺在担架上,一句话不说,眼神空洞而陌生,好像围在他身边的不是同类,而是一群变异的生物。
蒙聪低垂着头,拉了拉谢留良的手,低声道:“姐夫,我错了。”
谢留良的眼角有些水雾,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蒙聪的头,“嗯,你要记住这里不是游戏世界,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血有肉,他们都值得守护。”
牵着蒙聪的手向谢府走去。
谢留良与蒙聪悄悄回到谢府躲在假山后。
蒙聪傻眼了,离开时明明只有红叶在与二十几个官兵缠斗,现在院内却有四拨人。
官兵正与一拨蒙面的黑衣打在一起,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个人,双方一进一守,力量旗鼓相当,难进分毫。
红叶与荀子穆走高窜低,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高下。
蒙聪手肘抵了抵谢留良:“要不劝劝荀子穆停手,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
谢留良白了蒙聪一眼,“真没眼力劲,他俩应该认识,都没下死手。”
“你看,他俩一进一退,一抵一挡,招招留手。刚刚红叶那招反手锁喉,明明可以制住荀子穆,却故意抓偏了。”
蒙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啥时候,还懂武功鉴识了。”
“不懂呀。”
“我只看见他俩飞来飞去,打得你死我活,你却能看清他们的招式和其中门道。”
谢留良晃神了,“是哦,难道原主会武功?可是我真不会呀,刚刚还被荀子穆那斯打得快崩溃了。”
“唉!你要是会多好,就可以带着我飞了。”
蒙聪推了推谢留良,笑得见眉不见眼,“那拨黑衣人是后来加入帮咱们的,知道是哪位恩人吗?”
谢留良摇头,没印象。
目前谢家正是多事之秋,谢家少主被定罪问斩,谢家族人已下旨流放西川。
朝中各方势力都是权力的角逐者,利弊看得最清楚,谢家再无翻身的可能。现在不对谢家落井下石,一网打尽,已经是手下留情,谁还会出手帮助自己?
院内官兵与黑衣人,各有十七八个,看样子一时难分胜负,但是只要一方打破平衡,胜算的几率都很大。
不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尽快摆脱官兵,是重中之重。
谢留良扫过四周,又看向仍在一攻一守中的红叶与荀子穆,心中有了主意:“要不,我们出手帮黑衣人一把。”
蒙聪眼中放光,不住地点头,刚起身,又缩了回来,而后又疑惑了,“他们个个功夫了得,确定,我们冲出去是帮忙,不是帮倒忙?”
谢留良低头在蒙聪耳边低语了几句,蒙聪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随后,
迈开小短腿,吭哧吭哧爬到假山上,扯开嗓门大喊:“谢留良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快追呀!”
红叶一愣,丢下荀子穆几个飞身来到假山前,不见谢留良,抱起蒙聪,几步踏空往蒙聪指的方向飞跃而去,转瞬跃过谢府,消失在夜色中。
谢留良从假山后探出头,定定看向院内。
官兵几番想突围追赶,都被黑衣人拖住,无法脱身,谢留良看得直叹息,“主犯都走了,趁机赶快撤呀,都这么拼命干嘛。”
“古人这不要命的打法,还真伤脑筋呀!”
谢留良正感叹古人舍命的忠诚,感觉背后有人,心里咯噔一下,忘了荀子穆那斯。
难道刚才没解气,还想揍一顿?
捂着胸口的伤,头皮都快翻起来了。
荀子穆站在谢留良身后,看见谢留良就来气,脸拉得能跟驴成一家了。
“谢留良,外面到处都是抓你的官兵,你不躲在密室,跑出来干什么?”
谢留良心情大好,不是打人,看来猜错了。
幸福来得太快,容易乐极生悲,随即眼帘低垂,眸光暗淡,“我这不一身伤,手无二两力,出来找大哥庇护嘛。”
荀子穆嘴角微微地抽了抽,拍向他的肩,
“讹上了是吧?少在我面前装,你若还手,我揍得了你吗?那几拳替你挠挠痒还差不多。”
谢留良呆愣了片刻,转瞬大喜,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我真的有功夫,还是了不得那种?”
突然,
谢留良感觉一团黑影带着强有力的劲风向自己面门袭来,危险已至眼前避无可避,大脑一片空白。
一息,劲风突然减弱,谢留良还是被震得退了数步,差点没有站稳。
“荀子穆,你又来阴的。”
谢留良突然被袭,一肚子火,荀子穆却没听见一般。
荀子穆皱眉不解,还好最后一刻收回掌力,但是仅不足一成的掌风,谢留良也承受不了,他的身体真的与普通人无异。
挑了挑眉,大手一伸,搭在谢留良的手腕上,“谢留良你是失忆,傍身的技能没道理丢呀……”
接着,
荀子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留良,又探手把了一次脉。
“谢留良,你不要命了,居然把自己的命穴给封了。”
命穴被封,这又是啥东东?
原主带来的惊喜一波接一波,今夜可真刺激呀!
谢留良苦笑,“可能在狱中被人动了手脚。”
“不可能,这种点穴手法,是我荀家独有,世上只有三人会。”
“皇上权势滔天,荀家世代为朝廷效命,除了你,还有两人,让他们出手也有可能呀。”
荀子穆倏地安静下来,手托着下巴,微眯双眼,在谢留良身上一遍遍扫过。
然后,
抓住他的双肩,反手一把扯开谢留良的外衣,伤痕遍布的后背露了出来。
背上除了无数暗红的鞭伤,还有五六处筷子粗细,长长短短的陈年刀疤爬在上面。
谢留良被荀子穆当众扒衣,心里那个郁闷,一把甩开荀子穆的手,三下两下把衣服穿好。
“为兄刚才失礼了,如果不是有这些刀疤,我真怀疑你小子是冒牌儿的。”
谢留良还没品出这话的味,荀子穆又接着道:
“你也别怪我怀疑你,命穴的点穴手法只有我爹,我和你三人会。”
“我爹常年驻守边关,回京最快也需一月,我没有动手,就剩你自己了,难道你自己把自己弄成了个废人?”
信息量太大,谢留良对这些没有一点印象,心里本就虚得一塌糊涂,一听还怀疑自己不是原主,张了几次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怀疑的种子如果在心中萌芽,古人信鬼神之说,早晚会怀疑到夺舍。
虽然他不是夺舍,只是换了灵魂,但性质差不多,到时候事情暴露,自己又没有能力自保,死得一定比兔子还惨。
原主,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只有三个人会命穴的点穴手法,原主为什么要自封命门,求死吗?
抗旨计划是“接旨亡,抗旨生”,明明是求生呀。
谢留良不敢深究,先找回一身武功再说,怯生生地问道:
“有办法解开穴道吗?”
荀子穆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谢留良,
“会封穴,自然会解穴,你可以自行解开的。”
荀子穆突然用力一拍脑门,
“哦,你失忆了。不过解穴需要内力,你内力全无,还是我代劳吧。”
荀子穆啪啪几掌拍向谢留良胸前,然后指尖在曲泽、内关,气户、气穴、天泉几个穴位点了几下,收指握拳。
瞬息间,额前已有细汗渗出。
“解穴之后,需要一个时辰恢复,你先藏好不要现身。”
谢留良感激地点了点头。
突然,
想到什么,眼珠子贼溜溜地落在荀子穆身上,
然后,
抬手指向院中打斗的两拨人,
“大哥,还要麻烦你帮忙把官兵带走。”
“再打下去也只是多了几具尸体,白白丢了大家性命。”
荀子穆拧眉,远远地望去,两拨人正打得不死不休。
“谢留良,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什么时候变得慈悲胸怀,还普度众生,关心他人生命了?”
谢留良脑袋嗡嗡响,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尴尬地扯了个笑脸,
“可能是在牢中经历了生死,对生命有了新的看法。”
荀子穆摇摇头朝院中跃去,不多会,两拨人如鸟兽散,消失在夜色中。
今夜真是迷雾重重,惊喜不断。
谢留良凡体肉胎经历信息爆炸,高压煎熬,终于坚持不住。
额上冷汗淋淋,身体脱力一般瘫软地倚着石壁,慢慢地坐到地上。
一个小时后,
他感觉体内有股强劲的力量正在滋长,随着力量增强,身体变得轻盈。
试着足尖轻轻用力一点,身体倏地向上飞出,一跃已经站在假山之上。
向上跃起的那刻,他好像顿悟了一般,对这身武功有种熟悉感。
是的,他找回了原主对武功的记忆。
他心潮澎湃,无以言表,飞奔着向酒楼方向跃去,他要第一时间跟蒙聪分享这个好消息。
谢留良回到酒楼,一眼便见蒙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
红叶隐在楼下一角的暗影处,吃惊地盯着谢留良。
白天他还步伐沉重,体娇身弱;晚上回来却步履轻盈,刚武有力,一路走过,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带起一丝微波。
这是拥有淳厚内力的高手才能收敛的如此完美。
谢留良今晚经历了什么?
如同换了一个人。
或者,说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今晚找回了自己。
蒙聪飞奔迎上谢留良,“姐夫,我担心死了。”
谢留良迎身抱起蒙聪,一个跃步,飞身上了酒楼屋顶,喜形于色,
“原身真的隐藏了一身武功,荀子穆帮我解开了,棒不棒?”
“姐夫,你真了不起。”
“以后我可以带你飞了,我们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谢留良想到这两天的遭遇,真是憋屈得要命,真想大声喊出来。
蒙聪依在谢留良的怀里,时不时抬头看向谢留良,他很幸运,找到了他在这个异世界唯一的亲人。
街上传来“咚——咚!咚!咚!”打更声,四更天了。
滴!滴!滴!系统开始提醒:距离任务完成还有4时。
谢留良差点把蒙聪的脑袋拽下来看看这个奇葩系统,
“什么破系统下任务到现在还没到十二个小时,也算一天。”
严重怀疑,系统它会不会计时?
“也许凌晨一点前下的任务都算一天呢?”
谢留良也觉得蒙聪说得有道理,被它气得没了脾气,只能对着空气发狠,
“它是老大,它说了算。”
被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破系统掌控,明明白白被坑,明明白白被欺负了,还不能找它评理,发泄。
谁让它关乎自己的生死,能怎么办呢?
只能忍了!
谢留良抱起蒙聪三两个翻腾起落,返回屋内,“快一点了,还能睡五个小时,明天入宫。”
蒙聪点了点头,爬到床里边,刚挨着枕头,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谢留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侧身躺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功力恢复,但皇宫高手如云,自己也吃不准原身的这身功夫最大的极限在哪里?还是要想个稳妥的方案。
明日事,明日忧。
谢留良打了个哈欠,抱着蒙聪一觉睡到五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