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霖动也不动,望着黎莲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嘁……风风火火赶回来,便是为了通知他呀?”敖绪阴阳怪气着现身,“你这好人可要做到底啊。”
敖霖方才走了神,回首之时,一直霸居他心房的面容得以消散。
明知不该想,不能想,可事与愿违。
他越是要心无杂念,便越是克制不能,不该生出,却执意生出的情愫愈演愈烈,他终究是把不住思绪的肆意妄为。
“敖纯何时回去的东海?”敖霖轻声一笑,将不自然的神色掩入夜中,问道。
敖绪答道:“那谁知道,守陵的老奴昨夜巡逻撞见过他,那时他已跪拜多时了。”
“他又是成日成夜不歇息?”
敖绪单单“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敖霖又问:“为何他今日便回谷?明明今日才是……”
敖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你定想不到,父王竟特地从战地赶回来,去了陵墓。”
敖霖一时愣住。
“还有另一位“一举惊人”的主……”敖绪咧嘴一笑,故意刺激他,“你的好母后……她也随父王一同前往。你觉得敖纯能更能容忍谁?”
守墓祭拜期间,兄弟二人一向不喜他人打搅。历年来,没有哪次能比得上今载热闹。
敖霖郑重道:“抱歉……”
敖绪难得大度,一眼瞥过他,动身踏上回寝阁的木桥,“你不必道歉,错不在你。”
敖霖不动如山,“还有另一件事,听我说完,你会接受。”
“哦?”敖绪定身回首。
“敖纯与她的事,我告诉黎莲机了。”
“她……”敖绪明白过来后,脸色霎时白几分,不知是一时接受敖霖的意有所指,不免明知故问了一句,“……哪个她?”
敖霖看得十分透彻,敖绪从未遗忘过她,只是同他一样,选择闭口不谈。
“你未想错。就是她——敖若。”
………………………………
一通乱寻,黎莲机最终找到后山断崖,老远便瞧见敖纯随风飞扬的银色发尾。劲风卷冰沫,他一身白衣同暗雾云气形成重影,一时难以将他身形辨个清明。
敖纯就静静地坐着,像是长在山头屹然不动的雪松。
黎莲机东奔西跑,早累得折腰,他双手摁住双膝歇着气,只默默瞧着。
待他额上汗水挥尽,稳住呼吸,他才轻手轻脚走近,赶上来的雪银狐紧随其后。
本以为敖纯不曾察觉,不曾想,在他二人间隔不过余下二十步时,敖纯开口:“兄长,请回吧。我只想独自待会儿,待够自然会回去。”
他不曾回头,遥遥目视对面山崖,言语间饱含冷漠。
黎莲机止步不前。
二狐听见是敖纯的声音,欢喜过头,狂奔至他身边,就地打了个滚,直往他怀中蹭。
它们突然出现,敖纯着实吃了一惊,他一面疑惑,一面替它们理顺几下毛发,猛然才顿悟过来,急骤回首,眸光对接,一眼,仿似万年。
“狐狸……”他情不能自却,轻唤一声。
黎莲机嘴上未多言,心中早已呵呵冷笑两声,不屑想道,怎不叫兄长了?
他也未干站着,大摇大摆向敖纯走过去,盘坐在他右手边。
料定敖纯没有心思哄这雪银狐,他便又特意将腻歪在敖纯怀中的两只赶下来:“别在这闹腾了,一边玩去。”
两只雪银狐见黎莲机一脸正色,不敢不从,委屈巴巴躲到后方的树下。
黎莲机重新打量几眼敖纯,语气不爽道:“可以啊白龙,又穿这么少。”
敖纯一眼不眨,一声不吭。
黎莲机见他如此态度,气火渐盛,倒也未继续责怪他,当机立断扯下身上的白貂裘,披挂到他肩头。
敖纯神色微动,眼疾手快捉住黎莲机的手腕,热烘烘直暖上心尖,令他一再不舍,任黎莲机如何审视,他都不再有动作。
黎莲机遂了他意,始终没有挣脱这拉扯,只是故意摆着刁难神色,嘴上也不留情面:“几日不见哑巴了?就只会动手动脚?”
敖纯终于舍得松开他,未置一词便压身过去,直直将黎莲机扣倒。
他一并将披风抓起,一时,头顶仿若压下暗云,一连将他们两人都盖在里边。
敖纯的手臂只稍稍往下一送,柔软的裘领已垫送去黎莲机即将落碰地面的后脑勺。
对于突来的变故,黎莲机全未做出任何抵抗,躺倒之际,他连蜷着的一条腿都未及伸开。
在宽大披风的蒙盖下,里边透不进一点光,寒风也一并隔绝,静悄悄地只剩两人的呼吸。
黎莲机不自禁压住声问:“你搞什么名堂?”
敖纯有些许受了凉,缓缓的声十分低哑:“别说话。”
“……”
敖纯默默凑近,一分又一分,薄热的吐息撩拨到黎莲机耳口,引得他狐耳一阵瘙痒,难耐之下,他只得变动狐耳朝向。
不知是否受了这无名的气氛影响,他胸腔内伴有一股蔓延不断,且按捺不住的灼热感,突突躁动。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败在双眸未适应这昏暗,看不清,辨不明,只得凭感觉望着印象中敖纯的脸,说是不为所动,其实是被牵着鼻子走。
近日聚少离多,敖纯早已积攒起无尽想念,他实在难以克制私欲,屏住气息,就差吻上黎莲机。
为了把持住最终冷静,他只好试着转移注意力,说道:“给我你会冷。不如就这样待着。”
言罢,他干脆将脸埋去黎莲机颈窝,先前扼住黎莲机手腕的手,开始得寸进尺,溜到黎莲机掌心,指腹一一插入指缝,十指相扣。
且还一再假装不经意,动用唇部磨过黎莲机的狐耳,并温缓道:“想你了……狐狸……”
黎莲机滞下呼吸,顿了一顿,眸中含有笑意,嘴角夜一并漾开,却偏要摆着脸色佯装生气,骂道:“乱讲什么骚话!赶紧起开!”
孰不知,敖纯心中在道:狐狸,多想抱着你,亲个昏天黑地。
敖纯指定是赖着不起,待视野明晰,他才肯撑起一点身子,好将黎莲机看个仔仔细细,见他发丝散乱,便欲替他捋顺。
黎莲机目光停在敖纯凑近的手上,不曾躲闪,“干什么?”
敖纯讪讪收手,转移话题问道:“主动来寻我,还任我这般亲近,是不怪我了吗?”
黎莲机已不屑骂他“木头”,只道:“明知故问。”
敖纯心满意足化作轻声一笑,如是道:“嗯,那就好。”
一句话似仿似花光了他所有气力,倦怠之下,他疲惫不堪地趴倒在黎莲机肩头,而后声色清浅道:“好狐狸,借我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