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沧听闻敖纯的消息,同是不敢置信。她恨不能与敖霖一同离去,到前线一探究竟。
她有自知之明,料定自己与敖纯不会有结果,如此不止是私心,更为黎莲机。
南房一帮受训生已共处两年有余,养出同门之情,他们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往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窗出事,期盼敖霖能带回好消息。
敖绪尚还受着心绞之苦,虽不如初时猛烈,却也不便行动,敖霖只好劝他留守。
战地一方具体发生何事,黎予沧尚不知晓。她只知道敖纯性命堪忧,快要死去尚无人救治。否则,敖绪定不会反应不止。
黎予沧不甘坐等,这无能为力的感觉太像待宰羔羊。可惜黎莲机不在,不然可与她一同出出主意。
她相信,黎莲机不会对此事冷眼旁观。
可时间不多了……
黎予沧用余光瞥见往此处观望的宋原礼三人。目光交错,她在江家兄弟身上留了心思。
宋原礼家事一团乱,现在过去可能会给他添堵,可她已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毕竟生死攸关。
“乔巧,走。”黎予沧招呼一声。
“嗯。好。”
黎予沧先是问候宋原礼一声,“你还好吗?”同曾有的冲撞语气相比,和善太多。
宋原礼吊儿郎当耸肩,笑道:“我可没缺胳膊断腿,何出此言?”
他对宋立行的恨意远大于心中的不畅,不会开心,倒也不会难过。只要不必看见他。
黎予沧仔仔细细看他一遍,不肯遗漏任何一点难言的神色,最终才放下心道,“我想找江大、江二帮个忙。”
如似请示的模样,令宋原礼憋不住笑:“那你得问他俩意见,同我说有何用。”
黎予沧道:“我意思是如若他俩不乐意,你便帮我说道说道呗。”
宋原礼自然不愿错过绝好的表现机会,张口应下:“当然。”
江家兄弟已听宋原礼原话复述过昨夜之事,经此不由互看一眼:有戏!
既然早晚是阿礼的人,江伯霆便觉得没必要见外,笑着打趣道:“嘿呦……你这丫头太狂妄了些,想叫我俩帮忙,还敢叫得这般不好听!”
江伯雲倒是没有给黎予沧使绊子,“得了,伯霆,白无常这外号你也没少叫。”
宋原礼道:“他们意思是你先说来听听。”
黎予沧道:“我想请你二人挪用江家隐卫去查一查战地情势。敖霖要先回去东海复命,若靠着他传递敖纯消息,不知要等到何时,当下情况不容再拖。”
江家兄弟脸上笑意淡去,偷看宋原礼一眼。后者的脸色自然是垮下了。
江伯雲道:“黎予沧,我知你担心同窗心切,可族长着重吩咐过,近些时日,狐族人士不得出现在发起争端的轩辕边境。”
黎予沧道:“我自然明白,若蛟龙族在战场发现我狐族行踪,我族必将被迫卷入其中。可正因如此,我才会找上你们,若想瞒住萧族长与蛟龙族做这些,只有你江家办得到。”
青丘的四大世族,有别家比不了的强项。比如:北岭江家,善于造用各种暗器,严加苦训的隐卫武功高强,行踪诡秘,超无可超。这世间还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
姬乔巧在一旁帮说:“若江公子们能召得动江家的隐卫,还请帮下一忙吧。若我没有记错,伯霆公子、原礼公子与纯皇子同寝吧?纯皇子虽寡言少语,为人却是不错。咱们且又与他有同门情分,若有能力做些什么,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江伯霆本就拿不定主意,经姬乔巧一阵劝言,更是没了主见:“哥,这……”
江伯雲沉思不语。
宋原礼揣着拳头闷住声,心中甚是窝火。
任凭他狂吃飞醋,黎予沧全然蒙在鼓里,她刻意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宋原礼,拍拍他的手臂:“行吗?”
宋原礼拳头一紧,她好不容易对他转变态度,又是头一次有求于他,且他已嘴快答应,反悔实在不好,便拿出该有的男子气概:“伯雲,帮她吧,办得到的话。这是敖纯,又不是敖绪。”
虽是满语气的酸味,但总归是答应了……
江伯雲没什么好说,他本不是墨守成规的人,江家隐卫也确也如黎予沧所言,有那些本事。
他便道:“战事爆发后,家父一直小心谨慎,唯恐我与弟弟有什么安危,派有十名隐卫暗里保护我二人,此刻应守在昆凌山城下。这下可算派上用场了。”
…………………………
黄昏,昆凌山顶无红霞,漫天裹上浓重灰暗雾霭。
黎莲机紧紧注视着下山的石道口,几乎不曾走动,已静站有近两个时辰。
风推卷残云,扬撒霜雪,积在他的发顶,久久不融。此处寒风叫啸,呼出的白气流出鼻翼便了了无踪,异常的低温冻得他面部无色,唇色暗紫。
他持续忍耐着,只是再次裹了裹裘衣,仍不肯移开目光。
黎项禾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宋原礼便来过。是黎予沧让他来的。
一是送饭菜,二为送消息。
宋原礼怕黎莲机难以接受,立刻说明江家隐卫已赶去战地查勘,让黎莲机少安毋躁。
宋原礼是冒险潜出,不能呆这太久。他来的快,去的也快。
而他走后,黎莲机便长候于此。
远远的,一道令黎莲机期盼已久的人影,再次御剑而来。
正是宋原礼如约而至。
黎莲机脸上未着神色,眸光却是轻猝了几分,他久时不曾说话,又受冻过度,嗓音变得沙哑浑浊:“查的怎么样?”
宋原礼停靠过来,摘下头上挡寒的披风连帽,递上黎予沧让他捎带的食盒,同黎莲机一起往避风洞去了。
他边走边道:“事情不太妙,敖纯是被黎襄掳了去。敖纯的叔父被魔军带话说,黎襄要与蛟龙族打个赌,黎襄赌蛟龙族军一日之内寻不到敖纯。而赌注是……”
宋原礼一时哑口无言,像是被灌入口鼻的寒气噎了一下。
黎莲机轻声轻气,“敖纯的性命,是吧?”
是平静到可怕的语调。
无人知他在等候消息的这段时间里想过什么,无人知他现下的心绪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