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风起, 挪、移、传、送……”似远即近一声术语落定,行军路上现出一个风旋。
“什么东西!”
“尊将,小心!”
风住,一位衣白胜雪的男子立如芝兰,处在军仗前。他挽袖试手回转,指尖冲撞出一阵风,顷刻化形为巨大怪鸟唳声而去,逼退向着他舞刀弄枪的军队。
他收式的手,重新拢在宽敞袖子里,倦眸轻瞥向防范着他的蛟龙族军,声音淡淡:“一来就这般敌视我……”
敖闻凝目蹙眉:“风伯?”
风伯面不改色,掀抬起眼皮,与敖闻四目相对,同样叫了一声“敖闻”,便算作回敬。
一位少将军骑马靠来,“尊将,他早为蚩尤为虎作伥!竟还敢孤身闯入我方阵营,全然不将我军放在眼里!卑职特此请命捉拿,以儆效尤!”
风伯实力不容小觑,且不说来这少将三个都拿不下他……就算他可占得上风,风伯还掌握御风传送术供他进退,不可一战。
敖闻立即摆手驳回。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风伯料到敖闻是识相的人,刻意话里藏话。
敖闻问道:“此言何意?”
“你小侄儿找到了么?”
“……”
看来黎襄所言不虚,这小子是擅自行动。敖闻不可能不派一兵一卒,便让他的侄儿只身犯险。
“你小侄儿可是个睡家,宁死都要跑到黎襄脚下安眠。”风伯嘴巴不留情面。
“飞廉!我找到你了!”
风伯难得露出一副不忍状。
万军之中,女子萝裙出尘飘然,一双赤足,踏空而行,落脚所在便是一圈圈波光水潋。
她降身轻盈,最终落在风伯跟前。
“飞廉,约定好了!分开后我若能寻到你,你便与我绑红线。”雨师勾起绕着红绳的皙白小指,红绳另一头留着空。
风伯为了甩开她才出此下策,不曾想又被抓个正着,他顾全着局势,压声道:“我在办正事,你不要捣乱。”
“好!我等你办妥!”雨师最乐于顺从他的意思。
敖闻虽不明敌方如何打探到敖纯失踪的消息,可他全然不信敖纯会做出擅闯魔军驻地的蠢事。他认为黎襄在同他玩心理战,风伯传达的消息难免有诈。
他极快理好神色,似是好言相劝:“雨师,你放着神职不做,偏要自甘堕落,与低俗魔种纠缠不清,何苦呢?”
风伯怎会听不出敖闻在含沙射影。
雨师却先行冷下神情,纤纤玉手一抬,周身霎时凝出无数水箭,“你这老泥鳅,说谁是低俗魔物?”
起先被震退的蛟军重围上来,矛头即刻倾向雨师。
风伯双目一凛,风声呼啸,化作唳鸟飞散四方袭击,围上来的兵卒再次躺倒在一片痛呼声中。
“有话好好说,何必对女子大动干戈。”
按作以往,雨师定要为这明目张胆的维护窃喜。如今,她独独怒目瞪着敖闻,回嘴道:“老泥鳅这做叔父的也不怎样嘛,小泥鳅奄奄一息,就将血尽人亡,你却还有心思带你泥鳅大军去攻敌。”
敖闻但笑不语,这话他是不信的。活了大半辈子,若为一介女子的气话发火,传出去还不丢尽颜面。
风伯看他一直老神在在,不似作假,后知后觉解释:“我倒是忘了一点。白龙这个种族虽可预知亲人生死之别,但也要从血肉至亲开始,按照关系亲疏一个个排,对吧?”
他刻意作一番停顿,“当下可感应到的,该只有敖阐,还有敖纯的兄长吧?听黎襄说叫什么来着……哦,敖绪。怪不得你能如此气定神闲。”
雨师就此摸清风伯意图,他不过想让敖闻相信他的话。
无非是阵营不同,可她心肠不坏。
敖纯命悬一线,敖闻却还在凭一己猜想决断,赌黎襄在耍诈。她因此觉得那少年落此下场,确实可怜。
雨师即刻夫唱妇随:“那小泥鳅昨夜丢的吧?他去屠了魔军两个营地,能回来便怪了。你这老泥鳅长辈做得可真称职,竟无动于衷。”
敖闻脸色暗下。
风伯:“肯信了?”
雨师:“小泥鳅本就失血过多,你们再寻不到他,怕不论是好神邪灵,还是恶鬼厉魂,都救不活他。”
敖闻横眉冷对:“他在何处?”
雨师白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道:“身居高位又有何用呢,温情尚存吗?怕是仅剩那血性的“死生共感”维系着亲情,可怜又可悲。你们这些白龙啊,口口声声护世,满口的仁义道德,却连自家小泥鳅心思都弄不明白,被逼得去送死了,你们尚一无所知。就算你们护得了这一世安宁,得了功名又如何?亲人不保,活着的越行越远。呵……我都替你们这些泥鳅悲哀。”
那名少将见自家主上有所触动,咆哮一声:“你这妖女!不得放肆!”
当即,他又转目向敖闻,劝慰道,“尊将,即便这雨师曾贵为神使,可她自甘堕落卑贱,与黎襄、风伯勾结为伍,即可算作魔种,您大可不必听她妖言惑众!”
风伯倦凉的双目更为疲乏,“无论我们是高贵还是低微,贫贱还是富足,貌美还是丑恶,都不该平白无故受你诋毁说道。无论我们是神、是妖、是魔、是鬼、还是人,都与你无关。而你,只能是一具尸体,与我有关,与你高高在上的冒犯无礼有关。 ”
语毕,不知何时,那少将胸口已升起风旋,不待他反应,风旋便化作气刃一击捅入他的心口。
在众目睽睽下,方才还傲慢的少将已翻下马背,摔倒在血泊之中。
风伯再次与敖闻对目,神色间仍是寡淡冷倦,口气带有几分难违,“黎襄想同你蛟龙族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