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霖端着托盘,白瓷碗内盛着热腾腾的莲子粥,另一碗是汤药。
他余光扫见窗下放着的食盒,心下明了,只将药碗留了下来,并道:“没想到莲机兄这么利索,那我便回去陪敖绪用膳了,敖纯就有劳你费心了。”
好不容易来个人,黎莲机还指望着敖霖搭救他们,哪能就这么放他走了,正欲张嘴叫人,却是忽然记不得他叫什么,只好道:“敖纯他哥,你先别急走,我俩被卡住了……你帮帮忙。”
那一阵的乱摸,害得敖纯体内躁动不已,黎莲机又大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上不上下不下,感觉是愈演愈烈,他沉着一张脸色,口中怪罪:“有正门不走,你偏要爬窗。”
黎莲机趴在敖纯身上,也不敢放上全力,下体又悬着空,相当难受,却是仍不忘说俏皮话:“这叫不走寻常路,你懂不懂。”
敖霖未见他们叫苦不迭,倒是还有心思讲一些闲话,总觉得他们并不忙着让他搭手。
将他们两人解救下来后,黎莲机打开食盒,将香喷喷的饭菜全数端出,两菜一汤。
既然敖霖已备了药,他便不再多此一举,独独将药碗留在里边。
敖霖闻到食盒内泻出的药香,留意到黎莲机还藏着一盅汤药碗,不解道:“想不到莲机兄竟备得这么周到,我在药房煎药时怎未见过你?”
“药房?”黎莲机一连确认,“此地有药房?”
敖纯:“……”
敖霖微微惊讶:“你不知?”
黎莲机理所当然,“只我不知?”
敖霖猜测道:“莲机兄可是没看过教长发放的谷内地图。”
黎莲机略有尴尬:“……还未来得及看。”
敖霖更加疑惑:“那莲机兄的药材从何而来?”
“山下药铺抓的。”
敖纯当即出神,想起黎莲机早膳时已经过来送一次药,看来他下山买药的时间是在早膳之前,这般一推测,便可知他动用分身术竟是为自己抓药。
“怪不得……我说怎嗅见了谷内药房不曾配备的一味草药。”敖霖早年修行医术,博览医书,对此有诸多钻研,单单靠闻便能指认出一些寻常药材,“莲机兄的那碗药材更为齐全,药效自然比我这一碗好,还是让敖纯喝你的吧。”
黎莲机这才慢吞吞端出汤药:“没想到敖兄会在医术方面有所造诣。”
敖霖谦恭一笑:“略懂皮毛,个人好恶罢了。”
“你二人有话便聊吧,小妹还在等我一起去膳房用膳,且先告辞。”黎莲机已收好食盒。
他挪步走到敖纯身旁,想起只顾与敖霖讲话,便冷落了他,笑盈盈指了指跟在脚边的两只狐狸,道:“这几日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照看着它俩吧,它们懂事乖巧,会自行捕食,不必麻烦投喂。”
敖纯一经与黎莲机对视,便又低垂下眸,避而不见,像是为了去瞧那两只狐狸,没有情味地“嗯”出一声应下。
可算是安顿了这两只小家伙,黎莲机又矮下身子对它们道:“你俩可听见了?他愿意收留你们,你俩不是喜欢他,那我就给你们换换主人,别跟我了,跟他!”
“……”
“以后都跟他混。”
敖纯一时糊涂。
黎莲机头一遭见他迷惑不已,憋不住笑。
敖纯更加困窘,不知是哪里惹他发笑。
“真走了啊。”黎莲机边往后退几步边冲敖纯摆摆手,“收留了便是你的了,以后也是你的,别还我,我不要了。”
“……”
黎莲机离去,敖纯被敖霖招呼着喝了药。
闲来无事,敖纯开始对着空荡荡的药碗出神。
一只雪银狐蹿到桌上,另一只爬去敖纯腿上,他好一阵无措,迟迟才肯抱起它,轻轻抚了抚。
“兄长……”
敖霖早发现敖纯心绪不宁,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特别是每次看到黎莲机以后,见他又吞吞吐吐,便问:“敖纯可是有什么心事?”
敖纯踌躇片刻,眸中冷色渐有消逝,转而化作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他讲话从不拐弯抹角,“身为男身,若想对一名男子行房中之事,可算正常?”
敖霖一向温润如玉,也一时绷不住,差点咬到舌尖,他沉默好一阵,一展肃颜,“你在说你自己吧。”
敖纯点点头,鼻间发出轻声:“嗯。”
“是对……黎莲机吗?”
敖纯未想隐瞒,点头。
敖霖反反复复,仔仔细细酝酿好措辞,才道:“确实……他那副好皮囊不仅讨女子欢心,也极易招惹喜好男风的男子蠢蠢欲动……”
敖纯像是非常抗拒,好一阵摇首,才道:“可我不……”
“你想说你无断袖之癖吧?”
敖纯点头默认。
敖霖忽然就觉得脑瓜子疼,“你对他抱的是何种情意,你尚不能分清楚吗?”
敖纯这次没有急着给出答复,稍稍斟酌后才道:“想将他接回龙宫,一直陪伴他左右。这是我先前答应好的。”
敖霖再次惊了把:“黎莲机便是你要找的……”
敖纯垂视着窝在怀中的雪银狐,赤眸化柔,嘴角噙笑:“嗯,他便是我要找的狐狸。他是。”
他难得愿意将话放长,只恨三日擂时那般笃定否决。
双方久时未语。
敖纯伸手挠了挠雪银狐的狐耳,又很快撒了手,应是觉得不如某人的好摸。
与敖纯这种感情寡淡的人交谈,敖霖只能多费些苦心,将话讲得更加亮堂:“你当真不知你对他抱有哪种情感吗?单纯是约定在鞭策你履行诺言?还是交心友人间的深厚情谊?亦或……你已对他动了情爱?”
敖纯轻抚过狐狸脊背的手停顿住,愣了半天,还是艰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见他如此,敖霖心里中十分不是滋味。
敖纯母亲甍了以后,他便将自己彻底封闭,待人接事能淡则淡,与龙王不合之事虽未传遍整个蛟龙族,可龙宫内的一些侍女、侍卫是瞒不过去的,知情的哪个没觉得敖纯薄情。
别人不了解他,他敖霖又怎会不懂他。
若敖纯当真薄情,怎会为一句儿时的诺言坚守十年之久。薄情之人自有深情之时,敖纯也当相同。
“敖纯,一切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好。”敖霖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也不知足不足以为他解惑。